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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消逝的历史,大地上高耸的神峰,远去的星辰逐渐回归,残缺的日与月映着苍茫的大地,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凄凉。远山上的道观,怀揣着对明天的期许,神峰处数万年的凝望,只为守候心中的牵挂。寂月之地的歌谣,是为谁人吟唱?灼热的太阳啊照耀四方,亘古如常。黎重孤身来到这个世界,见证了那遥远的岁月,无尽的重演。在这似是而非的世界,无数人前仆后继,只为寻觅前方的路,找寻那虚幻的希望。
主角:黎重 更新:2023-03-27 22: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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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黎重的其他类型小说《遥远之前》,由网络作家“钢铁火车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迷雾中消逝的历史,大地上高耸的神峰,远去的星辰逐渐回归,残缺的日与月映着苍茫的大地,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凄凉。远山上的道观,怀揣着对明天的期许,神峰处数万年的凝望,只为守候心中的牵挂。寂月之地的歌谣,是为谁人吟唱?灼热的太阳啊照耀四方,亘古如常。黎重孤身来到这个世界,见证了那遥远的岁月,无尽的重演。在这似是而非的世界,无数人前仆后继,只为寻觅前方的路,找寻那虚幻的希望。
寒冷孤寂的星空中,一个孤独的幽灵飘荡着。
无论过去多久,无法着力的感觉依然让黎重感到惊慌失措,他双手拼命的划动,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
无数的星辰挂在四周,它们与黎重相隔着亿万里的距离,散发着光芒,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星海的浩瀚没有让他感到丝毫惊喜。
黎重挣扎了许久,还是没能停下无止境的漂浮,他的情绪变得非常焦躁。
他现在只想脱离这个令人绝望的寂静星空,这寂静到像是死去了一般,令人只觉寒冷的星空。
一缕雾气自星空深处飘来,像是跨越了无尽的时空,带着冰冷的恶意在黎重眼前缓缓流淌。
来了!又是这个鬼东西!
千次还是万次?
恐惧笼罩心头,黎重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绝望地看着眼前之物。
就算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场景,他依旧不能坦然的面对。
毕竟,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
雾气蜿蜒盘旋着,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小蛇,小蛇迅速锁定了他,猛地一下冲向他的眼睛!
他的视野顷刻变得漆黑一片,无尽的寒意瞬间侵袭他的思维,冻僵的意识像是有了重量,带着他飞速下坠!
砰!
黎重从座椅上惊醒,他的胸腔快速起伏,心脏猛烈跳动,大口喘着粗气!
布满血丝的眼珠快速转动,惊恐地向四周张望。
玻璃、方向盘、中控...在车里!
他伸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胸前的黑色方向盘被磨损的厉害,蒙皮上几个破洞露出灰色的底材。一包拆开的利群和几个打火机随意地放在置物台,上面落了不少烟灰。喝了半瓶的矿泉水倒在杯架旁边,压着一个白色药瓶,上写着‘氯丙嗪’三个字,几包零食和桶装泡面放在副驾驶座椅上。
收音机还在播报着什么,车里一股烟味夹杂着汗味冲进黎重的鼻子。
是的!回来了!
黎重惊恐的情绪中升起一丝欣喜。
这些真实的感受让他确认自己已经脱离梦境,紧绷的精神顿时轻松不少。他的身体有些发软,无力地倒向身后靠背。
几滴汗水顺着头发甩到车顶,汗珠迅速被棉布吸收,变成几个灰黑色小点。
黎重双目失神,呆呆的望着车顶。
这些年来,同样的梦境已经出现无数次,只要睡着就会陷入那片星空中,开始无止境的漂流。
还有那该死的雾气!
饱受折磨的黎重已经濒临崩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医院已经去了无数次,可除了拿回几瓶药外,再别无他法。
身后出现的粘腻感让他有些不舒服,衬衫早已被冷汗打湿。
黎重轻叹一声,伸手打开车门,一股热浪夹杂着灰尘冲进车里,试图温暖着他寒冷的身躯,驱逐着心头的冷意。
车门外零星停放几辆汽车,阳光有些刺眼,风儿吹着黄色的尘土打旋,稀少的行人脚步匆匆。
前方是一座玻璃楼房,房顶立着几个红色大字,写着江县服务区。
忧郁的歌声从收音机传来:
“...I need some sleep(我需要一些睡眠)
You can't go home like this(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I try counting sheep(我试着数羊)
But there's one I always miss(但总是漏下一只)
Everyone says I'm getting down to low(每个人都说我陷得太深)
Everyone says, "You just gotta let it go"(每个人都说让这段情绪过去吧)
You just gotta let it go(让它过去吧)
You just gotta let it go(让它过去吧)
I need some sleep time to put the old house down(是时候把一切都放下了)
I'm in too deep and the wheels keep spinning round(记忆的轮盘一直旋转)
Everyone says I'm getting down to low(就让它过去吧)
......
“...下面插播一条天气预报...”
心情烦躁的黎重,被收音机的异动吸引。
“江县气象台发出大雾红色预警信号,能见度低于五十米,请各位驾驶员尽快离开高速公路...”
“如此罕见的情况,专家猜测,可能是......”
看着窗外炙热的太阳,听完消息的黎重先是茫然,再是吃惊,然后面目变得狰狞。
“西北戈壁,三伏天,一个多月的严重干旱,现在大雾红色预警?我都跑那么远了还是不放过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黎重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状若疯魔,引得行人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
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双眼冒着恨意,攥紧拳头狠狠砸向中控台,几颗原本就已经松动的按键霎时飞起,烟灰尘土在车里四处飘扬,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愤怒过后则是无法言说的恐惧。
对于星空,他一概不知,也无人能帮他解答,而那些雾气,对他造成的伤害太严重。
自己该何去何从,没有方向。
黎重佝偻着身子,双肩颤动,低声呜咽着,无助的样子像是一只陷入泥潭中,发出哀嚎的小兽。
良久。
黎重的眼神变得冷漠,他关掉电台,拿起药瓶倒出两片扔进嘴里,水也不喝,就这样干咽下去。
苦涩的药味刺激着味蕾,但这点不适无法撼动他寒冷疲惫的心。
来吧,既然逃不掉,只能选择面对了。
拉下遮阳板,黎重看着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十分油腻,额头上还挂着不少汗珠,厚重的黑眼圈包裹着浮肿的眼袋,凹陷的眼眶中眼球血丝密布,胡茬像杂草种在脸上,曾经俊朗的少年已不在,现在有的只是一个饱受折磨的恶鬼。
黎重合上遮阳板,深吸一口气,用手使劲拍打脸颊,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拧动钥匙,放下手刹,一脚油门离开了服务区,去面对自己的未来。
几辆汽车呼啸而过,黎重将车驶进慢车道,减速到八十码。
伸手摸索出打火机,点燃嘴里的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气。
太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天色有些阴暗,公路两侧的黄沙被风吹到了路面。
打开车窗让车里的烟气散去,风儿带着尘土吹进车里,烟头上的红光明暗不定,黎重觉得有些寒冷。
气温降低了。
不知道是尼古丁的缘故还是药片的副作用,黎重突然有点头晕,眼前的道路有些模糊。
甩甩头,视野再次清晰。
前面是个隧道,漆黑的洞口在阴暗天色的衬托下像是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
汽车缓缓驶入隧道,被黑暗吞噬殆尽。
隧道里有些昏暗,隧道灯在两侧发着黄色的灯光,与隧道顶部白色的顶灯交相辉映,密密麻麻的向前延申。
几颗隧道灯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其他原因,不停地频闪着,让黎重眼睛有些不适。
隧道中的景象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就像是星空一样!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眼中的景物变得扭曲,眩晕感再次升起。
寒冷孤寂的星空中无数星辰像是一颗颗眼珠,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大量的雾气从星空深处四面八方地涌来,快速靠近飘荡的黎重。
“不!”
望着澎湃如海的雾气,黎重绝望地大喊。
在雾气即将抵达之前,一阵强烈的疼痛感从手指传来,拉扯着黎重脆弱的意识。
黎重再次回到了现实。
只见他双手握着方向盘,长长的烟灰刚掉落在手背上就被吹散,手中夹着的香烟不知何时已经燃到最后,火红的烟头正在炙烤着手指的皮肉。
汽车的引擎在疯狂的嘶吼,狂风裹挟着尘土打在他的脸上,车窗外雾气茫茫无法看清前方,表盘上的颤动的指针正在靠近两百码的位置!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意志让黎重紧紧握住方向盘,疯狂地点踩着刹车。
当他看到指针回到一百的位置猛然将刹车踩死!
吱!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四周,轮胎与沥青摩擦拉出一条长长的黑色胎痕,车尾弹起又重重落下,黎重整个人被惯性拉着向前冲,胸口挤压到方向盘又被安全带狠狠的拽回,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座椅靠背上。
所幸汽车成功停了下来。
半晌,一股橡胶特有的焦臭味四处飘散。
解开安全带,惊魂未定的黎重刚起身,后背上火辣辣的感觉疼的他龇牙咧嘴。强忍着疼痛,他颤颤巍巍的走下车。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浓密的雾气在四周滚动着。
黎重向后望去,隧道出口的灯光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地面上黑色的车辙足足有几十米,车尾的后备箱已被弹开,整个车斜着停在路边。
哧!
黎重扭头回望,一股浓密的烟气从引擎盖四周的缝隙冒出,飘散进周围的雾气中。
陪伴自己多年的爱车看来是报废了。黎重眼神有些暗淡。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车头离护栏仅剩一米不到的距离。前方路面雾气弥漫,已无法看清方向,唯有暗淡的黄光在远方影影绰绰地闪烁着,尽力指引前方的道路。
黎重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
性命在生死之间来回交替,此刻他的情绪极为复杂。
“大难不死,必有。。。唔!”
没来得及感慨,剜心之痛从胸口处袭来。
黎重脸色变得苍白,双腿有些站不稳,手扶着车门让自己靠在车身。
然后双手微颤地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胸膛的位置。
胸口处一根肋骨高高隆起,明显已经断裂,肋骨末端将皮肤顶起形成一个突起,里面的骨茬快要刺破皮肤。
隆起的肋骨下面则是一大块凹陷,断掉的肋骨不知道插向了哪里。
黎重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睛有些发黑,呼吸开始困难。
他伸出手向后摸索着车身,缓缓滑下身子,依靠着车轮坐在地上,双脚往前伸直,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
明悟自己状况的黎重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心生一丝快意。
这一天终于来了,要解脱了!
尽管胸口疼痛愈发严重,但是此刻黎重的心中只有宁静。
“啊!过往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自己也不会再遭受痛苦。”
这些年来无数次的折磨早让黎重的意志变得坚韧,只不过梦境带来的痛苦实属人力不能接受罢了。
望着越发浓密的雾气,黎重神情平淡,死亡对他来说只是解脱。
恍惚间,雾气中火光一闪而过,嘈杂声从雾气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朦胧中只听得一句“魂兮归来”。
“呵,走马灯吗?”
黎重大脑有些缺氧,分辨不了太多,也管不了太多,只当是死亡前的幻觉。
心跳越发缓慢了。
黎重觉得有些寒冷,他小心地将衬衣扣好,然后张开手臂抱住自己,尝试给自己最后的温暖。
就这样也好。
回想起这些年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挣扎,他的心早就很疲惫了。
眩晕感不断涌来,眼前一黑,他的意识再次回到了梦境中。
寒冷孤寂的虚空中大量的雾气迅速靠近黎重。
这一次他的内心不再恐惧,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可就在雾气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黎重又消失了。
现世,雾气中‘魂兮归来’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坐在地上的黎重双手已经无力下垂,头颅耷拉在肩旁上,神情安详。
他已经死去。
星空中,失去目标的雾气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突然,寂静的星空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道道裂缝出现在虚空之中,像是一块满是豁口的黑布,裂缝之中空间扭曲着,里面奇异的光芒只能用五彩斑斓的黑来形容。
一抹火光在其中一条裂缝中一闪而过,乱窜的雾气像是找到了目标,争先恐后地钻进裂缝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雾气也消失不见,所有的裂缝瞬间弥合,星空也停止了颤动,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星空依旧孤寂寒冷。
现世,浓密的雾气变得躁动起来,一个怪异黑点出现在浓雾深处!
黑点见风就涨,瞬间变成一个纺锤状的黑色立体物,无数的雾气从中涌出,呼啸着冲向地上的尸体。
它们疯狂扭动着躯体,钻入黎重的七窍里,而一部分则钻进胸口位置。
雾气越来越多,远远望去,像是黎重的尸体长出了无数气状的触手,在空中恐怖地摆动着。
突然,黑体忽大忽小,像是在被这个世界排斥,就连雾气涌出的数量都少了很多。
黑体中的雾气稍稍停下,一个雾气组成的触手从中探出,卷起地上的尸体迅速返回,黑体瞬间从立体状坍缩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四周变得安静起来,雾气渐渐散去,除了周围的黄沙,只剩下一辆汽车孤独地停在路旁。
漆黑的夜如同一幅巨大的黑色幕布,偌大的夜空中只有几颗星辰在闪烁着暗淡的微光。
一轮庞大的残月横着高挂在夜幕,发着冷冽的寒光,如同一颗低垂眼睑的巨型眼眸,冷漠地凝望着大地。
月光洒在高耸的森林里,肆意生长的树枝扭曲缠绕在一起,在阴影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树叶上的露珠映射出天穹上的巨型残月,在林间增添了几分寒意。
“呱!”
嘶哑的鸣叫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如同凄厉的鬼叫回荡在四周。
一只好似乌鸦的鸟怪立在高高的树梢上,体态比正常乌鸦大了百倍有余,锋利的爪子紧紧抓握着树枝,漆黑的羽毛散发着幽幽黑芒,锋利的鸟喙带着点点血迹,血红眼眸满载恶意的盯着树林下方。
林中有一大片空地,一名身穿青丝长裙的女子面容清秀,青色发簪插在头顶的发髻上,不时发出一阵青光,女子身后是一群喘着粗气的躁动牛羊,牛羊来回踱步,却在青光照抚下没有发出声响。
女子望向高处的鸟怪,眉头紧蹙,神色担忧。
“师兄,抓紧时间举行祭祀吧,报死鸟已经追过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女子回头对不远处的男子说道。
那名男子站在一根巨大的树桩上,双手负于身后,黄色的衣袍绣着暗色花纹,在微风的拂动下微微摆动。
男子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听到女子的呼唤才缓缓回过神来。
“师妹,报死鸟的叫声无法穿透阵法,附近的诡异也已经被驱逐,不必担心。”
男子声音低沉,语速缓慢,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女子闻言轻声叹气,不再言语。
远处,一座由巨石搭建的圆形祭祀坛矗立在空地上。祭坛高约两丈,全由石块搭建,东南西北四方均砌石梯以便走动。
搭建祭坛的石块都刻有复杂的纹路,纹路间不时有青黑色的光芒如水一般在流淌,所有石块上的纹路连接起来竟是一座颇为高深的阵法。
祭坛上跪着百十号人,身披黄色长袍,兜帽覆头,看不清脸。他们低着头,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火光晃动下,形如鬼魅。
黄袍众人前方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青铜巨鼎,巨鼎高约两丈,三足圆腹,两耳高耸,鼎身铸有精巧的鸟兽纹饰,四周有云雷纹环绕。
此刻巨鼎正冒着黄色光芒,这黄光堂皇大气,清澈明亮,却是与周围诡异的场景格格不入。
宽大的鼎口正往外吐着大量白雾,在祭坛上空汇集为一个硕大的雾层!
人群侧边有一张长形石桌,石桌旁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虎皮兽衣的彪形壮汉,壮汉身上刺青如同蟒蛇缠绕,头顶竟没有一丝毛发。
壮汉手中拿着一卷黄黑色的竹简正仔细观看。
竹简已经残缺,上面雕刻的字迹大部分已经模糊,仅剩部分文字勉强存留,不过第一根竹简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招魂’二字。
一阵寒意传来,壮汉的目光从竹简上收回,往身旁瞥了一眼。
一滩黄色的浑水出现在祭坛上,随后浑水荡起波纹,黄袍男子自浑水中快速升起,冰冷的气息使得石桌以及壮汉身上白霜凝结!
壮汉眉头一皱,身上刺青光芒闪过,白霜顷刻化为水汽四散而去。
他阴沉着脸,不满地对黄袍男子说:
“赵兄手段真是诡异!有如此底气,难怪胆大包天!”
黄袍男子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向壮汉鞠了个礼。
“彼此彼此,何兄不也胆大包天吗?”黄袍男子话语中另含用意。
壮汉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身上黑芒不停流动,凶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气氛有些紧张,黄袍男子依旧笑着望向壮汉。
火焰晃动着,壮汉的脸色阴暗不定,像是被说中了心中的秘密。
旁边青铜巨鼎依旧冒着大量雾气,黄袍众人跪地念词。
“呵呵,赵兄哪里的话?各取所需罢了。”壮汉眉眼一变,也笑着回应,身上黑芒褪去,眼中暗藏忌惮。
“如此甚好!甚好!”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相视一笑,不再在意刚才的话语。
跪拜的黄袍众人此时声音大了起来,整齐划一的高喊着:
“......天地轮转,生死无常,惜怜众生,当为立誓,黄泉浩浩,佑以轮回!”
“......天地轮转,生死无常,惜怜众生,当为立誓,黄泉浩浩,佑以轮回!”
众人身上的黄袍开始融化,变成黄色蜡油缓慢流动。蜡油在众人身体流淌,将他们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个黄色人蛹,只留下一张嘴继续高声呼喊。
些许黄油滴落,将坚硬的石板噬出阵阵青烟。
壮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眼中忌惮更盛。
“何兄,祭祀开始吧,接下来就看你了。”黄袍男子随即向人蛹前方走去,壮汉连忙跟上。
站在巨鼎前,壮汉神情肃穆,将竹简展开,高声呼喊:
“巫耶!天之崩塌,地之涌起!今巫驱以傩祭,献以血肉,禀告天地鬼神!”
话音刚落,壮汉身上的刺青疯狂窜动,像是密密麻麻的蛇群纠缠在一起,随即集中到脸上蠕动盘踞,最后竟组成一个长耳凶目,血口獠牙形如恶鬼的狰狞面具!
一股蛮荒的气息自面具散出。
巨鼎上的黄光开始来回闪烁,像是在回应。
云雷纹饰上下翻腾,一声鸣叫响起,巨鼎上的鸟纹活了过来!
鸟纹挣扎着脱离鼎身,围绕着壮汉来回扑腾,简单的线条却展露着生动之意!
兽纹也不甘示弱,发出沉闷低吼,在鼎身左跳右扑,最后在鼎腹正中坐下张开兽口,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鼎腹!
壮汉见状连忙高呼:“赵兄,快!”
黄袍男子不敢懈怠,双手结印,莫名气息开始涌动,一条奔腾的黄色河流在空中若隐若现,河中有人影上下起伏,冰冷死亡的气息在无形中逸散。
同时,青衣女子旁边的牛羊脚下冒出大量黄水,牛羊忽地跌落其中,发出惊恐的嘶吼。
它们拼命挣扎,想要逃离黄水,黄水中伸出无数干枯的手臂,将牛羊一只只拽入深处。
树梢上的鸟怪眼见自己的猎物即将消失,血眸凶光大盛,张开双翅就朝牛羊俯冲而去,尖锐的鸟喙寒芒不停闪烁!
青衣女子闻声冷眼望去,玉手前翻,周围灵气震荡,一柄雷纹密布的三尺紫色宝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青衣女子立刻手掐剑决,剑身顿时冒起雷光,紫色电芒环绕女子四周。
她随即抬起剑尖向上一指,身影化为一道紫色雷电猛地向鸟怪飞驰而去!
冲击波震起漫天的落叶与尘土!
鸟怪见女子腾空飞来,双翅猛烈颤动,丝丝黑气从翅膀溢出,一根根黑羽脱落,化为漫天黑失冲向女子。
女子也不闪躲,眼中紫意升起,环绕身形的电芒数量激增,带着雷声纷纷冲向黑失!
电芒与黑失相互碰撞,发出声声闷响,随后消失不见,爆炸产生的气流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鸟怪见攻击无效,巨大双翅环抱着扑腾,停下俯冲的姿势,悬浮在空中。
鸟怪头颅后仰,身上黑光大作,月光如实质般凝结在鸟喙上,一瞬间,鸟喙变得比女子手中的剑还要长,气势异常凶猛!
鸟怪看准女子头颅的方向,巨大的鸟喙狠狠地啄下去!
女子紫色瞳孔一缩,捕捉到鸟喙啄来的路径,体内法力疯狂运转,一个闪身竟然出现在鸟怪的侧方!
随即高举宝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向鸟怪的脖子!
鸟怪见人影消失,正准备再施手段,忽然察觉一股寒意向脖子飞速袭来,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眼见来不及飞走,鸟怪只得拼命将脖子往后一缩,刹那间,一道紫色雷电出现在鸟怪眼前,干脆利落地将巨大的鸟喙斩断。
断裂的鸟喙掉在地上发出闷响,迅速缩回原来的大小。
鸟怪则飞到高空盘旋,大声哀嚎着,声音嘶哑刺耳,见林中并无响应,便悻悻地落到远处的树梢。
它痛的羽毛炸起,只得黯然舔伤。
女子在空中望向空地,见牛羊已经消失,便放弃了追杀鸟怪,飞身落到祭坛上。
巨鼎前,黄袍男子身前的黄色河流正向巨鼎上的洞口喷涌着大量的血肉。
他感激地向女子点头示谢。
女子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这诡异血腥的仪式,眼中的厌恶之色毫不遮掩,她绕开那些怪异人蛹,走到祭坛边上沉默不语。
黄袍男子心中苦笑,倒也没有解释什么,专心控制黄色河流。
约莫半刻钟过去,血肉不再喷涌,兽纹也闭上了嘴,黄袍男子撤去法术。
在接受了大量的血肉后,巨鼎的黄光变得微弱,反而红光开始绽放,一阵争夺后,黄光消失不见,而红光照得整个祭坛如陷血海,阴森恐怖。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出现。
边上的女子见状催动法力,头上发簪化为光罩将女子与外界隔绝。
壮汉见仪式已准备完毕,便手持竹简,围着巨鼎跳起傩戏舞步来,鸟纹也跟着翩翩起舞。
那舞步甚是怪异,看起来毫无章法,却又能带起丝丝韵律,脸上的面具随着舞步的跳动流溢着诡异的光彩,双目灵动,獠牙微颤,像是远古的鬼神在苏醒。
壮汉边跳边高声呼喊: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壮汉的呼喊声让巨鼎一颤,冒出一丝黄光,随即又被红光压制下去。
黄袍男子深吸一口气,一个小小石棺出现在手中,石棺长约两寸,颜色灰白,与寻常石材别无二致。
黄色河流再次被唤出,男子将石棺扔进河流,提起法力,缓缓注入。
石棺在河流中沉浮,无数鬼影冲上去疯狂撕咬,河流激起巨大浪花,猛烈拍打石棺,腐朽之意侵蚀着石棺!
石棺虽小,却很坚固,无论黄袍男子如何施法,也不能破坏半分,反倒是一丝气机从棺中溢出,镇压得河流不再涌起,鬼影退去。
黄袍男子却是欣喜若狂,激动得双手颤抖!
有用!有反应!我是对的!
疯狂的呐喊在他心中响起,河流再次掀起波澜。
女子看着他的反应,眼神耐人寻味。
这时,石棺的气机吸引住了正在跳舞的壮汉。
壮汉停下舞步,扭头盯着石棺一动不动,面具上的双目幽光灼灼,竟让人分不清这是壮汉还是鬼神!
壮汉将手中的竹简往前一抛,落入黄色河流中。
黄袍男子诧异地看着壮汉,以为是仪式的一部分,也没有多说什么。
竹简穿过重重鬼影,来到石棺上方。
石棺一震,伸出更多气机缠绕竹简,一起脱离黄色河流,飞到巨鼎前面。
壮汉又开始跳起舞步,更加诡异地扭动着四肢,舞步越发癫狂,口中大声嘶吼: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像是远古的鬼神在召唤着什么。
受到不知名的影响,跪地的人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黄色蜡油死死地缚在原地,于是口中也跟着大声嘶吼:“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黄袍男子眉头紧皱,看着躁动的人蛹心里不太舒服,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
不过这次做的事本就离经叛道,再诡异的事也能接受了。
黄袍男子如是想到。
巨鼎前的石棺突然抖动起来,那股莫名的气机夹杂着别的东西,在众人没有察觉到情况下涌入竹简中。
一阵火光出现,原本厚实的竹简像纸张一样快速燃烧,然后冲进向巨鼎上方的雾气之中,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
黄袍男子吓得赶紧将石棺收回。
壮汉更加癫狂,人蛹疯狂颤动,一同高呼:“魂兮归来!”
巨鼎开始震颤,兽纹再次张开嘴,一股脑儿将先前的血肉尽数喷了出来。
血肉泥浆淹没黄色人蛹。
鸟纹也不再围着壮汉飞舞,盘旋几下便返回了巨鼎,鸟兽纹饰均回到原来的位置,云雷纹饰也不再流动。
红光蓦地消失,堂皇大气的黄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耀眼。
鬼神面具飞离壮汉,围绕着巨鼎来回旋转,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语。
壮汉双目无神,愣在原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具飞到他的上空,狠狠地向他脸上砸来,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砸飞,重重地摔在石桌上。
鬼神面具散为一堆刺青,重新飞回他的身上,不再动弹。
壮汉捂着肿胀的脸庞,眼神茫然,完全不明白为何如此。
巨鼎的震颤越来越厉害,祭坛也开始震动,黄光照耀着四周。
巨鼎喷出的雾气不再向四周扩散,反而聚集在一起,自鼎口而起形成一根粗大的气柱!
竹简冒着火光在气柱中来回翻腾,却不曾熄灭。
砰!
巨鼎像是积攒了万年力量的火山,猛烈地喷射出大量的雾气汇入气柱之中。
祭坛被震得塌陷,三人连忙稳住身形。
气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带着燃烧的竹简冲向夜空,高处的雾层也全部汇入气柱,使得气柱更加粗大,上升的速度更快!
它飞快地攀升着,百丈!千丈!万丈!更高!更远!
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巨鼎与气柱的存在。
祭坛上的三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到不能言语。
随着气柱无止尽的冲向夜空,天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丝变化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而躺在地上的壮汉像是看到了什么,迷茫的眼神变得惊恐万分,手指着夜空,他向黄袍男子大吼:
“赵志相!你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
黄袍男子没有回答,像是也被吓到,张大嘴巴望着夜空。
只见原本星辰稀少的夜空此刻突然出现无数的星辰,残月不知何时也变为圆月,庞大的圆盘同那些星辰正在在疯狂闪烁!
夜空,不!星空闪耀无比!
黄袍男子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坏了!闯祸了!还是弥天大祸!
这时,一道流星骤然从天边划过,像是无视距离的限制,变得越来越大,急速向祭坛冲来!
“太阿剑!!!”
待看清天上的流星,壮汉吓得亡魂大冒,身上刺青黑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黄袍男子也是脸色苍白,飞身抓起祭坛边缘的女子,化为一滩浑水消失不见。
流星逐渐靠近,强烈的气劲吹得地面飞沙走石,树木折断!
随着流星的靠近,它原本的样貌终于得以看清。
一柄巨剑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这巨剑足有百丈之长,剑柄与剑身的交界处有一处镂空,镂空处一团光芒正在疯狂旋转并且发出大量的光和热!
宽阔的剑身刻画着古朴神秘的纹路,纹路间流转着奇异的光芒!
剑锋四周泛起阵阵波纹,锐利地撕开周围的空间!
剑尖与空气剧烈摩擦,巨大的光芒自剑尖向后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锥型光罩!
没人知道的是,一道身影在气柱中快速坠落,瞬间砸进巨鼎之中。
像是收到某种信号,气柱刹那间消失,巨鼎也不再颤动,光芒也不再亮起。
巨鼎安静地摆在祭坛上,人蛹倒伏在血泊之中。
一股烧焦味出现,周围浓烟四起,这片森林烧起来了!
巨剑带着万钧之势极速冲向祭坛!
嘣!
一个白色的光点自祭坛而起,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半圆形白光笼罩一切,无论是祭坛还是森林都在迅速气化。白光好似核爆一般摧毁着万物,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惊天巨响惊醒万里生灵!
今夜注定不平凡,而这片土地已成历史!
只有一缕即将熄灭的暗淡黄光,艰难地从爆炸中心飞向远方,不知所踪。
黎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一生。
梦中的自己是福利院中被遗弃的小孩之一。
据老院长所说,一对老夫妇为了看日出,凌晨五点爬了两个钟头的山,最后因为山上雾太大而迷路,错过了日出却捡到了他。
当老夫妇带着医生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老院长抱着十斤重的胖小子,不可置信地向医生反复确认这是不是新生儿,直到医生赌咒发誓地说出生绝不超过三天的情况下,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口中嘟囔着这特么八岁诸如此类的吐槽时,显然老院长内心相当不平静。
结合胖小子被捡到的时间以及让人意外的体重,老院长给孩子起名黎重。
黎重作为众多孩子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一度被老院长认为是个哑巴。直到在一个大雾天,幼小的他崩溃得大哭大叫,反复说着有蛇从星星里爬出来时,才被诊断为幻想症和自闭症。
医生推测很可能是他被遗弃的环境导致的。
让人更意外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黎重个头蹿得最快,人也变得开朗活泼,完全是个正常孩子。
老院长带着他去体检,当拿到一切正常的评估报告时,老院长直呼庸医误我,气的那位医生赌咒发誓永远不再受理这个老梆子的挂号。
然而,只有早熟的黎重知道,若不开朗活泼,心地善良的老院长怕是要担心一辈子,毕竟不是谁都能任劳任怨地照顾一个总是崩溃到失去理智的幼儿。
有时老院长还躲起来自责地大哭。
老院长虽然顽皮但是很善良,他深切地爱着这些孩子,爱着黎重。
在福利院里,大家每天就是吃饭玩耍读书睡觉,偶尔老院长带着他们给好心人唱听我说谢谢你。
直到黎重上学了以后,对‘重’这个发音相当不满意,才把名字念作黎重,重复做梦的重。
黎重读书很刻苦,在忍受梦境折磨的同时还考了个重点大学,这让已经病危的老院长高兴得多活了两年。
然而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
临死前老院长满是心疼地对黎重说:“你们都叫我老顽童,但我不是老糊涂。这些年你为福利院做了太多,比我还像准备后事!”
“你是我的孩子,我比谁都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一直以来都在忍受痛苦,但你谁也不说,你不想让我担心。”
“你出去这些年,我一直有你的消息,我收集了一些资料,希望能够帮到你。”
“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再做傻事!”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选择希望!”
“要是你八十岁没有来给我扫墓,我就求阎王爷把你变成雾气!”
黎重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些年来被梦境折磨到好几次想要偷偷自杀的事,老院长一直都知道。
办完丧事,福利院的阿姨送来堆成小山的资料。
这些资料被归类整理得很好,涉及宇宙星辰、气象地理、幻象梦境、精神疾病等书籍,还有整理出来的大量相关论文,以及一些可能性猜测及建议。
黎重无法想象一个八十多岁的花眼老人,拖着病重的身体,是如何在文化程度只有初中水平的情况下收集整理了这么多资料。
泪水夺眶而出,黎重嚎啕大哭。
自懂事以来,梦境中寂静的星空与冰冷的雾气带来的绝望和恐惧常伴身旁,但他未曾为此哭泣。
唯有这心中温暖的光,让他无法控制住哭泣的冲动。
而后,积极面对生活的黎重开始拼命研究,拼命赚钱。
直到梦境已无法控制的时候,他将大部分钱财捐给福利院,听从老院长留下的一条建议:前往雾气天象出现概率较小的西北地区,物理上减少与刺激物的接触机会。在外界制造延时强刺激,如疼痛感,以便于唤醒陷入梦境的自己。
可惜,努力了这么多年,还失败了!
望着眼前的磅礴雾气,黎重心中感慨万分。
雾气扭曲缠绕着,像是盘踞的毒蛇,口中吐露着蛇信子,贪婪地在他脸上来回舔舐。
舌头湿湿的,热热的,还带着一股子...一股子腥臭味儿?
嗯?怎会如此奇怪?
黎重刚察觉哪里不对,脸上一丝疼意传来,疼意拉扯着他的意识,一阵天旋地转,黎重睁开了眼睛!
此刻黎重正躺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奇怪狗头!
其中一个狗头牙齿已经掉光,裸露的牙床暴露在外面,正伸着舌头舔舐着黎重的脸。另一个狗头则满目凶光,锋利的犬齿已经咬进黎重脸部的肌肉之中!
艹!被狗捡尸了!
黎重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撕裂痛感从脸上传来!他连忙挥拳打在凶狠狗头上。
狗头吃痛,也被这突然醒来的死尸吓了一跳,哀嚎一声,松开了嘴。
黎重乘机手脚并用向后退去,直到后脑勺撞到了一堵土墙才停了下来。
伸手往脸上一摸,满手鲜血与口水的混合物!
终于知道这腥臭味儿是啥了!
黎重嫌弃地把手与地面反复摩擦,同时警惕地看着这奇怪的狗。
一看吓一跳!
这狗身上满是大块大块的秃斑,仅有少量颜色昏暗的黄毛残留,浅黄色的皮紧紧地贴着全身骨头,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
它的肚子瘪的不像话,像是没有内脏在里面,整根脊骨异常凸显。狗腿干枯得像麻秆,其中有一条已经瘸了,耷拉着悬在空中。
让人害怕的是,这癞皮狗脖子上居然长出了两个狗头!
一个狗头很是苍老,微眯着眼哈哈吐气,见黎重醒来竟然有些高兴!另一个狗头则双目圆睁,看着黎重目露贪婪凶光,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口水和血液从嘴角拉丝滴落。
什么玩意儿!这诡异的黄狗让黎重只觉毛骨悚然!
凶狠狗头像是等不及了,嗷呜一声张着血盆大口就向黎重扑了过来!
来不及起身,黎重只能伸手挡住,凶狠狗头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疯狂甩头撕咬,苍老狗头则是呼哧呼哧地舔他流出来的鲜血!
妈的!
强忍着手臂上剧烈的疼痛,黎重心中发狠,任由凶狠狗头撕咬,胳膊一使劲,将黄狗带了个趔趄。
这黄狗只有三条腿,站不稳,黎重乘机用双腿夹住黄狗的细腰,一个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抬拳就往凶狠狗头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凶狠狗头眼角都是鲜血,无法分辨是狗血还是黎重手臂的血,眼中凶残之意不曾减退。
见凶狠狗头不松口,黎重咬牙,抄起旁边地上的石头再次砸去,也不管会不会砸着自己。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精疲力尽黎重才停下,累的他吁吁喘气。
身下的凶狠狗头大部分已经被砸成肉泥,溢出的脑浆混在其中,颜色有些恶心!
苍老狗头则紧闭双眼,身体颤抖,口中害怕地呜咽着。
胃里开始痉挛,恶心呕吐的冲动涌上心头,黎重哇哇吐了出来!
还好胃里没什么东西,只吐了几口酸水,不然场面更恶心。
直到实在无物可吐,黎重才缓过劲来。
忍着心里的不适,黎重看了一眼剩下的苍老狗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石头。
于是费劲的掰开只剩下部分的狗嘴,小心翼翼的把手臂取出来。
手臂的肌肉已经被撕烂,鲜血四溢,暗红色的肌肉还在跳动,森白的手骨在肌肉中若隐若现。
几颗牙齿嵌在烂肉中,黎重忍住疼痛,用手指将牙齿全部扣了出来。
妈的!真狠!
黎重疼的龇牙咧嘴,看着惨不忍睹的手臂,既惊讶狗的凶残,也惊讶自己的狠劲。
站起身,看着在地上颤抖的赖皮黄狗,黎重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狗背上,心中暗骂什么鬼玩意。
黄狗睁开眼,怯生生地盯着黎重。
他刚想要骂,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丝丝雾气从被砸成肉泥的凶狠狗头上冒出,在半空盘旋缠绕着,给他带来似曾相似的感觉。
黎重瞳孔一缩,不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雾气盘旋一会儿,像是找准了方向,‘嗖’的一下冲向黎重!
慌张的黎重看着雾气在视野中越来越近,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又是它!当真阴魂不散!
那只在梦境中出现的雾气,第一次真实地出现在了黎重眼前!
雾气触碰到黎重眉心的一霎那,预料之中的寒意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暖意从眉心开始扩散到全身!
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温泉中,浑身的毛孔像是彻底打开了一般,肉体开始放松,筋骨肆意伸展,紧绷的精神像是得到了洗涤,清灵之感直冲天灵盖!
黎重舒服的差点叫出声!
这雾气什么时候改了性子?
强烈的落差甚至让已经准备好接受折磨的黎重觉得有些遗憾。
震惊之余黎重察觉受伤的手臂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丝丝雾气从撕裂的筋肉里面冒出来,手臂中的烂肉开始颤动,仿佛是有自己的意识存在,伸展着断裂的肌腱!
雾气越冒越浓密,然后逐渐漫延黎重半个身体。
这某击的巨人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黎重瞪大了眼睛看着从自己身体里面冒出的浓密白雾,心中满是疑惑。
像是听见了黎重的心声,雾气停止了扩散,在空中逐渐回褪,最后集中到手臂上伤口的位置。
雾气在伤口里面游动,筋肉的断面起了强烈的反应,一个个小小的肉芽从断面萌发出来!
肉芽被雾气缠绕住,开始向前伸展,后面拖着长长的红色丝状物,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大簇扭动的红线虫,彰显着异样的活力!
一股麻痒之意随着肉芽的萌出如潮水般袭来,黎重强忍着抓挠的冲动,不去干扰。
一些泥土、石头碎片以及黑黑绿绿的粘稠物被挤了出来!
两头的肉丝一碰头,便开始交织着互相缠绕,像是红色的麻绳。不一会儿功夫,撕裂的伤口被肉丝填满,然后异化,居然变成了新的肌肉组织!
紧接着是皮肤,破损的边缘长出新的肉膜,一层一层的覆盖在新生肌肉表面。
最后,原本撕裂破碎的手臂竟然恢复得完好如初!
黎重抬起手臂来回观察,用手指戳了戳。
又摸摸脸庞,光滑如玉!
这紧实的感觉,触摸的反馈,居然真的恢复了!
前后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黎重心中欣喜若狂,突然回想起什么,赶紧撕开胸前的衬衫。
胸口也是完好如初!断裂的肋骨早就恢复了!
雾气带来的暖意涌进四肢百骸,黎重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一点也不像刚经历一场恶战的样子。
欣喜过后便是更大的疑惑。
这雾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前后差别为何如此之大?还有这诡异的黄狗?我为什么没死?
无数的问题萦绕脑海,黎重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担心还有其他怪物袭击,黎重只得放弃继续思索下去。
嗷呜~
黎重低下头,地上的狗头肉泥以及头颅碎片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黄狗脖子上完全没有伤口,仿佛从来没有多出一个头般。
那黄狗冲着远方低声呜咽,抽搐几下便死了。
唉!怪不得我!
黎重叹了口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太阳西陲,天边红光一片,晚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
周围是一片废弃农房,房屋倒塌一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杂草丛生,应该是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黎重在废墟里逛了好久,除了乱石倒木,一个人影都没有,村庄没有一丝生气,连只老鼠都看不到。
无奈的黎重只能挨家挨户的进去翻找,希望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赶在天黑之前只找到一些发霉的谷粒,几个破瓷碗,几件破布衣裳。
不过老天垂怜,最终还是让黎重找到一柄生锈的柴刀。
村里的水井倒是清澈,损毁的木材到处都是,可是如何生火让黎重犯了难。
回顾以前的知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火堆终于生了起来。
知识改变命运!
夜色降临,黎重坐在火堆旁,狼吞虎咽地大口吞咽满是霉味的稀饭,就连谷壳也猛嚼两口吞下去。
放下破碗,抹了抹嘴,黎重将火堆上方的狗肉转了两圈,免得被烤糊。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若有所思。
夜空上星辰密布,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挂其中。以前熟悉的星象完全找不到,这里完全是一片陌生的星空。
倒是与梦境中的有几分相似。
黎重仔细回忆起梦境中的景象,几番对比下来,确认无误。
雾气,陌生的星空,看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了不得的事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毕竟,没有什么比以前更糟糕了。
黎重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升腾扭曲的空气中一个人影逐渐出现在地平线。
渺小人影的身后,一个硕大的火球散发着灼热的热量,炙烤着无垠的大地。
呼呼呼!
黎重热得汗流浃背,晶莹的汗水如同雨水般不停滴落,汗水落到地面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他大口喘着粗气,摘下头顶上的破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掏出皮水壶小心地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自从离开那个废弃的村庄后,黎重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已经步行快一个月了。
一路走来,至少五六百公里,可这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倒不是没有遇到其他村落,只不过无一例外都是空无一人。
有的村庄像是经历了战火,烧焦的木房到处倒塌,地面上全是白茫茫的石灰。有的房屋倒是保存完好,但是同样毫无人烟,房间里一片狼藉。
原来的村民们好像都走得比较匆忙,只带走了值钱的财物,让后来的黎重获得了大量的物资。
要不是他的身体经过雾气的滋养,强壮了许多,不然也实在是顶不住这无休止的徒步。
不过,黎重最近走进了一片干旱特别严重的地方,这里乱石以及戈壁滩很多,连续几天都没走出去,身上的物资和水已经快见底了。
要是再走不出这片干旱地带,怕是要死在这里。
黎重将皮水壶收好,又清点了一下身上的物资,神色有些担忧。
还剩半升水,两斤面粉,半条快要腐烂的狗腿,以及一把柴刀。
黎重稍稍休息了一下,将破布裹在头上,继续出发。
他每天都是上午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下午则是背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这样能够始终保持一个方向前进。
又徒步走了五天。
黎重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三天前走出乱石滩的激动已经不在,现在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身上除了还剩一小块已经彻底腐烂的肉,其他物资已经彻底的弹尽粮绝。
由于长时间没有喝水,干渴让黎重意识有些模糊,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血痂在唇上重新撕开裂缝,点点血珠冒出。
他摇晃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看着前方的炊烟,心中暗暗焦急。
天快黑了,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活人。
是夜。
汪汪汪!
凄厉的狗叫声响彻整个牛头村,打破了宁静的夜。酣睡的村子嘈杂起来,小孩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大量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村庄,几十个男女手持火把在村里来回跑动,叫喊着。
其中一个老妇跑的最急。
汗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滴落,老妇也顾不上擦拭,跑到一户破旧院门就着急的大喊:“阿嫂,你看到我家狗子了吗?”
“没有唉,你家狗子咋啦?”
一个干巴老头打开房门,眯着凹陷的双眼,想要看清比他这个老瞎子还瞎的人是谁。
老头胳肢窝里支着一副枣木做的拐杖,身体歪斜,看得出来拐杖不是很合适。他艰难地挪动身子到院子里,火光之下稀疏蓬乱的头发披在脑后,几只虱子爬进爬出。
老妇听到否定的回答,看着老头孱弱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将火把插在院门的铁箍中,头也不回的跑去下一家询问去了。
只留下老头对着火把大声嚷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
“找到啦!找到啦!在村口!”
远处一个男人举着火把挥舞,另一只手拽着一个小孩胳膊,大喊大叫。
听见呼喊的村民们不一会儿就围到村口,几十把火把照的天空发亮。
人群团簇着,也不怕火星点着了衣服。
小孩约莫六七岁大小,蓝色的衣服织着几个方形补丁,红绳绑的两个揪儿立在头上,有些可爱。
小孩小嘴翘的老高,翻着白眼极不情愿的被男人拽走,不配合的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牛头骨。
“哇!我的狗儿!”
老妇跑出人群,一把抢过孩子,转着圈儿上下摸索,确认没有外伤后便一把抱住孩子痛哭流涕。
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悬空的双脚不安的扭动着,手中拎着牛头骨,弱弱的喊了声娘亲。
周围的村民小声地议论:
“我跟你说哟,刚才狗婶儿嘭嘭嘭的砸我家院门,把我吓个半死!”
“可不是嘛!我家刚睡着的孩子都被吓哭了!”
有人闻声附合。
“这狗崽子也是顽皮,天黑了还敢出门!实在欠揍!”
“狗婶儿也不看好孩子,尽折磨我们!”
“算啦,狗婶儿痴的嘛!”
......
“咳咳咳!”
人群身后出现一位老者,故意咳了几下。
“二叔!”
“二叔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分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有些胖,和旁边干瘦的人群比较起来显得富态,白发整齐的束在头顶,目光灼灼,表情严肃。
失而复得的老妇看到老者,眼睛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马上停止了哭泣,眼泪也不抹,脸上一幅凶相,对着怀里的孩子骂道:
“你这瘪犊子!跑到村口拿这牛头骨做什么!不知道天黑要回家吗?”
“还不把这破骨头扔掉?看我回家不揍死你!”
老妇还不忘向村民鞠躬道谢:“辛苦各位叔婶帮我找狗子,大家明天来我家吃食!”
说完避开老者的方向就要回家,听到要挨揍的狗子连忙丢掉手中的牛头骨。
“错了!狗婶儿!你家在那边!”
人群中一个精瘦黑皮男人指着另一方向。
老妇回头尴尬一笑。
“站住!”
被称作二叔的老者一声怒吼,瞪着准备跑回家的老妇。
老妇被吓了一跳,看着老者有些惊慌。
人群也不敢作声。
老者没搭理她,向孩子招手:“狗子过来,我问你一些事。”
狗子拼命挣扎,挣脱老妇的手臂,龇牙咧嘴地笑着向老者走去。
老妇看着离开自己的孩子,心中有些绝望,眼泪止不住的流,咬紧牙关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狗子。”
老者笑呵呵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青色玉牌,递给面前的孩子。
“玉牌好不好看?”
孩子拿着拿着玉牌,好奇地端详着。
旁边的村民此刻有些紧张,不敢喘气,老妇也是如此。
“真好看!二爷爷,你平时都藏起来不给我玩,今天为何这么舍得?”
孩子疑惑地问着老者,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外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嘛,给你驱驱邪。”
老者呵呵一笑,伸手摸摸孩子的头顶。
“好吧,那你可以让娘亲不要揍我吗?”
小孩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头。
“不揍你!不过你要说说刚才去哪里了?为什么天黑不回家?”
小孩有些气愤,拿着玉牌指向人群中一个颇为壮实的男人,嘟嘴诉说自己的委屈。
“下午的时候三娃威胁我!他说要把我的哮天犬给炖了!我害怕,就带着哮天犬出去躲起来,不小心在外面睡着了!”
被指着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向其他人赔笑道:“回去我就揍三娃!”
老者看了男人一眼,又问向小孩:“你的哮天犬呢?”
狗子赶紧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肥硕的老鼠,把它举给众人看。
老鼠见人多,有些害怕,吱吱叫唤,挣扎着跳到狗子身上,钻进衣服中藏起来。
看见老鼠,老者连忙从狗子手中抢回玉牌,在衣服上反复擦拭后放回怀里,眼中满是心疼。
众人的眼光也紧紧盯着玉牌。
“那你拿牛头骨干什么?准备吓唬谁啊!”老者摸摸胸口,确定玉牌放稳,不满的问道。
说到这里,狗子有些兴奋,指了指怀里。
“我的哮天犬超级聪明!它带着我找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说他口渴,让我取点水给他喝。我回村发现牛头骨掉在地上,就想着牛头骨也可以舀水,刚拿起来就被铁叔抓住了!”
说完还向一个憨厚的老汉做了个鬼脸。
老者听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盯着狗子。
“你确定是耗子带你找到的?他在哪里?”
小孩听见耗子俩字心里不爽,不满地冲着老者大叫:“是哮天犬!哮天犬!那人就在村口前面歇着呢!”
看着没大没小的孩子,老者黑着脸向老妇和村民点点头:“孩子没问题,可以揍了!给我好好收拾他!”
“其他人跟我来!”
听到这句话,村民顿时松了一口气,流着眼泪的老妇立刻冲过来,扒下狗子裤子,脱下布鞋啪啪开打,惊得那耗子窜出衣服乱跳,一时间小孩的惨叫哭喊声连绵不绝。
老者则带着大队人马红红火火地向路边寻去。
一刻钟前。
黎重倚靠在树下,双手吃力地挪动酸胀的双腿,扯了两把野草垫在屁股下面,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
长时间的长途跋涉以及干渴,黎重此刻有些眼冒金星,只能用手揉按发胀的太阳穴。
紧赶慢赶,黎重终于在夜色尚未浓郁之时赶到了一个小村庄前面。
看着村庄里的仅有的几处零星火光,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实在是迈不开。
虽说现在天色已暗,但是村里面太过安静,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黎重不敢轻举妄动。
本想在路边睡上一晚,明日再去拜访,谁想到一只肥硕的老鼠,跑到了自己跟前。
饥肠辘辘的黎重看着老鼠,喉咙忍不住咽了口水。
真是肥硕啊!
黎重悄悄起身,躬身屈膝,眼神贪婪,他准备逮住这只老鼠,美美地来一餐。
后腿发力,他猛然向前一扑!
但那老鼠甚是灵活,直接跳起来从黎重头顶越过,躲过了黎重的扑击。
黎重想要转身,虚弱的身体却没有了力道,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搞得鼻子眉毛一把灰。
看着摔在地上起不来的黎重,那老鼠直起身子,又转到他的跟前,竟然像个人样儿作捧腹大笑的姿势,嘴里吱吱叫个不停。
这该死的老鼠!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定把你吃掉!炖汤!火烤!
黎重看着眼前贱兮兮的老鼠,心中恼火,恨恨地想着。
他正准备伸手去抓,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
“哮天犬!你在哪里!不要乱跑!”
一个小孩从路边的地里跑了出来,神色焦急,身上满是枯草。
躺在地上的黎重顿时激动万分!
终于看见人了!
“小哥!小哥!这里!”
黎重兴奋地朝小孩挥手。
小孩闻声跑来。
那老鼠不再讥笑黎重,转身跑到小孩跟前,滴溜溜地几下爬到他的怀中。
小孩抱着老鼠,松了一口气,警惕地望着黎重,不再靠近。
“你是谁?为什么天黑了不回家?”
小孩边说边退,随时准备跑开。
黎重顿时焦急起来,好不容易见到个人,怎么能让他跑了,要是小孩回村乱说,那他不得被村民打死。
“小哥别怕,我是逃难的人,快要渴死了!只是想要点水喝,不会打扰你的,你可以叫你家大人来!”
他大声朝小孩说道。
小孩有些犹豫,怀中的老鼠指着黎重,吱吱叫唤。
小孩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这人身上破布裹了一圈,脸上的尘土盖不住黝黑之色,嘴巴干裂得满是水泡,双腿不停地颤抖,人也在大口喘气,看起来极其虚弱。
“我可以给你水喝,但你要把你腰上的东西给我。”
小孩指了指黎重。
“腰上?”
黎重往腰间一摸,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块腐烂的肉,这下也明白那只老鼠为何会来找他了。
“可以!我现在就给你!”
将腰上的腐肉摘下,黎重使劲扔了过去。
小孩赶忙捡起来,塞到老鼠怀里,老鼠高兴得上蹿下跳。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取水!”
看着小孩跑远点的身影,黎重松了口气,不管小孩会不会给他取水,但他没有贸然进村,也算是给村民一个善意的信号。
不过这小孩好生机灵。
黎重心中赞叹不已。
那老鼠好生犯贱!
黎重的脸色又不怎么好了。
良久,身上的酸痛感减轻了点,黎重缓慢地爬到树下,身体一歪,无力的耷拉在草地上。
碧绿的野草伸出带有锯齿的叶,轻轻地刮着他的脸庞,白色的月光穿透树叶照进他的眼睛,眼中只剩疲惫与迷茫交错。
倦意袭来,黎重沉沉昏睡去。
“嘶~”
一觉醒来,黎重只觉头痛欲裂,全身酸痛,扶着额头缓缓起身。
原来不做梦也能睡得这么难受,这是哪里?
自从黎重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不曾进入过梦境,先前一路奔波,每天晚上倒是睡得香甜。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一间低矮的土墙房,房里有些阴暗,土墙边上堆满了木柴,大把干草整齐地码在木柴上。身下的床铺是一块木板压在另一侧的木柴堆上,垫了些干草。一张破布铺在上面,些许干草从破洞中探出头来。
身前是一张小木桌,一只桌腿下面垫着几块木板,自己的破衣服和皮水壶放在上面。
“衣服!”
看到桌上的衣服,黎重赶忙在身上摸索,只见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重新换过,先前别在腰上的柴刀也不见了。
“他醒了!他醒了!”
黎重闻声望去,土墙上的小窗户有几个小孩正在好奇地看着自己。
“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
还有别的小孩心里痒痒,推搡着窗前的小孩。
“看什么看!滚回家去!”
“想挨揍是不是?”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威胁着那些小孩。
“快跑!晖叔来了!”
“二爷爷也在后面!”
小孩们像看见催命鬼一般慌忙作鸟兽散。
吱!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身影。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昏暗的屋子顿时变得亮堂,黎重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小友休息的可好啊?”
问话的是一个白发老头,身穿黑袍,有些胖,身后站着一位壮实的汉子。
“还好,就是身上有些酸疼。”黎重有些拘谨,谨慎地回答。
老头呵呵一笑,走到一旁拉出一张竹凳,坐了下去。
“也是,我们昨天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累到昏迷不醒了。”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在手里把玩着。
黎重向老头抱了个拳,感激地说:“多谢老丈收留。”
“小友客气了,请问小友从哪里来啊?怎么如此疲惫?”老头站起身,抱拳回了个礼,又坐了下去。
“呃,我从乱石滩西边过来的,是逃命来的。”黎重想了想,其他地方没去过,自己实在编不出来,还是老实回答。
老头有些疑惑,不确定地问:“乱石滩?那里可不近,你为何逃命?”
黎重将路上遇见的那些烧毁的村庄说了出来,又补充了一句:
“我在那边还遇到了一条长着两个脑袋的狗,它追着我咬,我就往这边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头噌得一下站起来,表情凝重,开口对身旁得壮汉说:
“马晖,去把符水端来!”
壮汉犹豫了一下,伸手摸向腰间,却又被老头制止。
“干什么?昨晚不检查过了吗?快去!”
黎重看见壮汉的腰间之物,瞳孔一缩,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掀桌子。
那壮汉腰上别着的东西正是他带过来的柴刀!
壮汉瞪了他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又担忧地看着老头。
老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壮汉,壮汉还是跑了出去。
“小友不要担心,你昨天没有贸然到访,我们明白你的善意,不然也不会将你带回来。”
老头摇摇头,示意黎重不要紧张。
“只是你说的消息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我们不得不小心一些。”
黎重心里暗骂,那壮汉都要将自己劈了,还叫我不要担心。
不过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惭愧地说:“不碍事,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老头表情严肃,又问:“那条狗呢?有没有跟过来。”
“没有,那条狗只有三条腿,在乱石滩前见追不上我,就往北面去了。”黄狗的事情不能透露,黎重只能撒个谎。
劈里啪啦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二叔,来了!”
壮汉端着一个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老头起身想要接住瓷碗,又被壮汉按了下去。
“我来!”
“那你对小友客气一点!”
动弹不得的老头瞪了壮汉一眼,示意壮汉上前。
壮汉端着碗走到黎重跟前,魁梧的身躯让他心里有些发怵。
“小友,请你把它喝了。”
壮汉话语礼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黎重。
“谢谢。”
黎重只得接过瓷碗,只见碗中的液体黑乎乎的,上面还飘着一些不明之物。
不会是什么毒药,吐真剂之类的吧?
他端着碗往嘴边凑,心里又有些膈应,犹豫到底喝不喝。
“怎么?不敢喝啊?要不要我喂你?”
壮汉见他迟迟不喝,语气凶狠起来。
黎重心底顿时冒出邪火,这厮好生不讲理!大不了跟他拼了!
随即抬头望向壮汉,准备大打一架。
“卧槽!”
黎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狭小的房间不知何时挤满了人,村民手里有的拎着菜刀,有的提着锄头,有的没来得及带家伙,随手抄了根木柴在手里,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门口外面更是乌泱泱一片,还有更多村民往这里靠近,老头被死死地按在椅子上,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
跟前的壮汉直接把腰上的柴刀拔了出来,紧紧握住,眼神不善。
黎重心里暗暗叫苦,心想今天要是不把这碗黑汤喝了,怕是要被这些村民剁成肉酱。
“我喝!我喝!”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端起瓷碗就往嘴里灌,强烈的苦涩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他硬着头皮一滴不剩地喝完。
黑汤进入胃里后让他难受得打了个冷颤,不过头疼的感觉却是好了不少。
“呕!苦死了!”
黎重把碗往桌子上一扔,直接躺在床上,放弃抵抗了。
“苦就对咯!”
老头不知道什么挣脱了别人,笑眯眯地走到床边。
“小友小友!别生气嘛,一点预防坏人的手段而已!”
黎重摊在床上不去看他,一幅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样子。
老头无奈,回头对村民大吼:“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做啊!赶紧散了!”
村民们赶紧挤出门去,锄头菜刀撞得叮当响。
“还有你!”
老头瞪着壮汉,气的胡子横飞。
“让你客气点,你耍什么威风!吓着小友了吧!赶紧道歉!”
壮汉讪讪一笑,对着黎重说:“小友莫怪,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讲话,请你原谅。”
黎重侧过身子,装作生气,实际心里对这老头恨得牙痒痒。
他喵的!欺我看不出来你们几个在这里唱双簧,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这老头有八百个心眼子,坏得很!
见黎重不说话,老头又骂那壮汉:“赶紧滚了!去看好你家三娃,免得他又欺负别人!”
壮汉连声称是,一溜烟跑出门去。
黎重这才转过身来,起身坐在床沿边上,看着老头心里冷笑。
演技真好!
“小友,刚才那是祛邪符化的水,对人没有什么害处,反倒可以去去风邪,你不必害怕!”
老头又走到竹凳边,懒洋洋地坐下去。
黎重心想,这会儿到我演了!
马上做出一幅感激的样子:“谨慎点是应该的,老丈收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收留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留你?”
老头表情疑惑,又从怀中掏出物件,来回把玩着。
这死老头!
黎重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潸然泪下。
“老丈,我好不容易才得以逃命,实在无处可去,恳求您收留我!给我一条活路!”
老头听完也是一脸悲痛,连忙关心地问:“小友是哪里人士?还有别的亲戚吗?”
“不知道,我失忆了!”
黎重一脸认真地对老头说。
不这么说也不行,他的来历解释不了,扯别的禁不起查,况且这一个月的经历告诉黎重,这个世界诡异的很,保不齐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呃...”
黎重这一下把老头整不会了,只得假装在那沉思。
“失忆?这可不好办,小友你看认识这个东西吗?”
老头想了好一会儿,不舍地将手中的物件丢给黎重,见黎重拿稳了才轻舒一口气。
黎重拿着一看,这是一块青色玉牌,有些压手,上面雕刻了一些复杂的花纹,一面写着两个字,其中一个黎重认识,是个‘天’字,另一个字就不认识了。玉牌另一面则是什么都没有。
“不认识,没见过。”黎重老实回答,作势要扔回去。
“等一下,别扔!你拿到眼前好好瞅瞅!”老头有些着急。
黎重往房门瞄了一眼,门框边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好家伙,原来他们不曾离开,反而一直在门外偷听!
黎重不明所以,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能拿着玉牌仔细观看。
他的眼神注视着玉牌,当再次将其翻到有字那一面时,眉心一丝黄光微闪,上面的字突然动了起来!
那两个字慢慢拆开,无形中将黎重的心神牢牢锁死。
老头只看见他捧着玉牌,凑到眼前便不再动弹,双目失去了光彩。
“咦?不应该是烫手,然后被吓一跳吗?怎么看这么久?”
老头有些疑惑,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
拆开的字在黎重面前逐渐组合成一个人影,那人影手持利剑,对着黎重说:“看好了!”
没等他有所反应,人影开始持剑舞动,或刺或劈或斩,或跳或卧或冲,或凶猛或飘逸,速度越来越快,看得黎重眼花缭乱。
那人影牵动着他的精神,像是要将那些剑招印在他的脑子里。
头疼的感觉再次出现,黎重的心力被迅速消耗着。
正当他精神变得异常疲惫之时,那道人影停了下来,将利剑负于身后,轻喝一声:“破!”
黎重却是听得震耳欲聋,心神直接退出锁定状态。
他的大脑里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一般刺痛,耳朵里嗡鸣作响,精神变得萎靡不振,整个人开始头晕目眩。
“呕!”
这下黎重是真的吐了,纵使他经历过梦境的无数次折磨,也抵挡不住这一次的冲击。
“这是什么反应?!!”
“你看到什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快给我说!”
原本安逸地坐在凳子上的老头,此时变得非常焦急,冲过来使劲摇晃黎重肩膀。
黎重推开老头的手,艰难地说:“你...你让我吐一会儿!呕!”
说完又开始呕吐。
老头在旁边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
“水~”
黎重虚弱地叫了一声。
“没有!不是,有水!你快说看到了什么,我就给你水喝!”
老头抓住他的手,认真地说着,身体有些颤抖。
黎重艰难地坐起,心想这老头当真可恶,自己都这样了还不给水喝,心怕不是黑的。
“我...我看见了一个人影在舞剑,他还叫我看清楚!”
“人影、舞剑,人影、舞剑,还叫你看清楚!”
老头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变得无神,口中低声反复念着这几句话。
黎重正好奇这老头为何有如此反应的时候,老头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悲伤地大哭起来!
“唉呀!我让你看玉牌,没让你看那个!”
“我的宝贝啊!”
“唉呀呀唉,我的宝贝!”
这悲怆哭声竟让黎重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了天大的错事。
砰!
木门被大力推开,那壮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进门就掏出柴刀,村民们拎着菜刀锄头也跟着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壮汉扶起悲声痛哭的老头,着急地问:“二叔,砍他吗?二叔!”
其他村民逐渐靠近,跃跃欲试。
黎重无语地看着他们,咂咂嘴,意兴阑珊地说:“来砍来砍!爷不陪你们玩了,心累了,毁灭吧!”
老头挡住他们,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黎重,恨恨地说:“给...给我把这小子捆起来,别让他跑了!”
说完便晕了过去,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有掐人中的,有去取水的,还有的直接跳到木柴堆上托腮观看。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几番抵抗过后,黎重看着五花大绑的自己,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死老头演的真他喵夸张!
老头到底如何他是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是真的头疼得要命,实在是抵挡不住精神上的疲惫,往后一仰,便也昏迷在床上。
看着晕在床上的黎重,村民们的大脑实在经不起高负荷运转,屋里更乱了。
艳阳高照。
“嚯!哈!”
“咱们工人有力量哎!嚯嚯哈哈!”
光着膀子的黎重正在卖力地劈着木柴,上衣系在腰间,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嘴里还时不时吆喝两句,就是效率不怎么样。
身后不远处,盯梢的壮汉看得眉头直皱。
“哪有你这么劈柴的?三天了你看看你劈了多少?”
“村里都快没柴烧了,让开我来!”
壮汉实在受不了黎重的效率,冲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斧子,将他推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长木柴要这么劈!”
壮汉举起斧头,对准地上的木柴,左一下右一下地劈下去,很快木柴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倒三角缺口,再补上一斧子,木柴就断作两截了。
“知道了,晖叔。”
黎重有些不好意思,经过这些天的了解,这位壮汉名叫马晖,是村里的有力气的好手,性格比较急躁,但是个开朗善良的人。
自从三天前被允许留在村里后,黎重就被老头安排给村里劈柴,马晖负责盯梢。
但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他哪里劈过柴,他的力气倒是不小,就是斧头劈下去后不听使唤,老是飘忽。
三天过去,院子里原先的木柴反而肉眼可见的减少,马晖原来就负责村里柴火,也难怪他着急。
“哼!连个柴都劈不好!废物!”
这时,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传来。
黎重望向路边,那老头背着手站在院子外,满脸嫌弃地看着黎重。
这老头一有功夫就假装从这院子旁路过,然后逮着机会就把黎重一顿数落。
“马晖,今天的柴要是没劈完,就别给这小子饭吃!”
说完老头就趾高气昂地离开了,也不让黎重说上两句。
马晖将斧子扔给黎重,有些无奈地回答:“好的,二叔!”
“晖叔,这老头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我真没拿他宝贝!”
黎重拿着斧子,按照马晖指导的方法边劈柴边询问马晖,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没大没小的,要喊二爷!”
马晖有些犹豫,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有必要回答。
“你确实把他的宝贝拿走了。”
黎重停下劈柴的动作,歪着头不敢相信地说:“晖叔,我可是全身上下都被你扒了个干净,就连催吐的药你都给我灌了几壶,我可是连肠子都吐出来了!不也啥也没有吗?”
“你怎么能这样子说?”
见黎重有些愤愤不平,马晖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回答:“我说的是那块玉牌。”
“玉牌?玉牌不是被你找到,而且还给他了吗?”
黎重瞪大了眼睛,严重怀疑是不是这壮汉把玉牌藏起来了,害他被冤枉,亏得他这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马晖一看他的眼神,顿时就急了起来,赶忙反驳:
“我肯定还给他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难道还能有假?”
“你不是说你看见有人影舞剑吗?你拿走的就是那个东西!”
嘿嘿!激到了!有效!
看着马晖激动的样子,黎重心里阴险一笑。这些天马晖除了干活时跟他说上两句话,平时里都一言不发的,这让黎重获取消息的难度大大提高。
黎重装作疑惑,扣了下脑袋,反问马晖:“那个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了,二爷自己拿着玉牌看不就可以了嘛!干嘛赖我?”
马晖本就性子急,这几天二叔不让他随意和黎重说话,连名字也不让问,实在是憋坏了。今天索性就打开话匣子,与这小子说个明白,免得他老是用异样的眼光瞧自己。
马晖跑到黎重跟前,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人,低下头悄悄对黎重说:
“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啊!”
“嗯嗯!”
黎重拍拍胸脯,脸上露出相信我的表情。
于是,牛头村的故事在马晖的述说下徐徐展开。
二十五年前,乱石滩。
“谢冲,诡异气息侵蚀得太快,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你这条腿可能保不住了!”
一名身穿件碧绿锦衣,留着如风般的长发俊俏男子,表情有些严肃。
他的身前躺着一位衣服上满是血迹的汉子,汉子脸色苍白,额头挂满汗珠,紧闭双眼,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汉子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腿更是严重,小腿胫骨已经断裂,白色的骨茬带着些许碎肉裸露在外,丝丝黑烟缠绕上面,有着进一步侵蚀扩大的迹象。
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在焦急地为他包扎伤口,远处更多的伤员躺在地上,哀嚎声不绝。
许多面色焦黄、身穿麻布衣服的难民穿梭其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照顾伤员。
“罢了,马晖,不用包扎了。池城主,您帮我切掉吧!谢某感激不尽!”
谢冲强忍疼痛,心中已有断绝,看着池飞玉的眼神坚定。
池飞玉点头,右手冒出荧光,朝着谢冲左腿一挥,整条小腿被整齐地切割下来。荧光回转,吸收周围的灵气,变成绿色液体,包裹住左腿断面,断面一会儿就愈合了。
断掉的小腿在地上挣扎,黑烟在剩余的血肉中蠕动。
仅过两个呼吸,整条小腿被吞噬殆尽,黑烟得以壮大,带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冲向二人!
嗖!
一缕寒光从远处飞来,将黑烟死死钉在地上!
黑烟缠绕住寒光,腐蚀得寒光滋滋作响。
“破魔印!”
一声爆呵响起,一位黑袍清瘦道人飞驰而来,双手快速结印,手中青色光芒大盛,幻化为一颗印章虚影,狠狠向黑烟砸去!
黑烟瞬间碎裂,挣扎几下化为飞灰消失,寒光震动,化为一柄飞剑飞回道人手里。
“刘真人!”
“师叔!”
池飞玉和谢冲连忙向道人道谢,难民们也停下手中的事向他行礼。
刘真人稽首回礼,制止了谢冲起身,示意众人继续,神情冷漠地问道:“谢师侄伤势如何?”
谢冲苦笑一声,看向刘师叔:“回禀师叔,捡回一条残命。请问前方战况如何?马二柱呢?”
刘真人脸上这时露出些许疲意,下颚青须微微摆动,神情变得凝重。
“旱诡已被诛杀,各路援助的道友死伤惨重,十不存一。至于马二柱,心像碎裂,昏迷不醒。”
尽管大家对这次行动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惨烈的战果依旧让人心生悲意,气氛有些沉重,有些难民忍不住偷偷哭泣。
“你们不必如此,旱诡的清除对整个厉洲都有好处。牺牲这么多人,能换来数十年的安宁。”
刘真人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怒骂道:
“这件事我们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总是要死人的!现在诡异横行,妖魔作乱,又有谁能够安生?何必做那小儿态!”
“谢冲!接令!”
“弟子在!”
谢冲赶紧起身,忍着疼痛跪在地上。
刘真人手持青色玉牌,神情严肃,对着跪下的谢冲说:
“厉洲有变,鬼蜮暴动!责令截天观外门弟子谢冲,带领民众于东向之地择址休养生息。”
“吾等出窍境修士尽数前往鬼蜮,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刘真人说完将玉牌递给谢冲,眼神不容置疑。
谢冲有些慌张,拿着玉牌不知所措。
“师叔,为何给我截天令?这不合适,我...”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若是马二柱醒来,你与他一同参悟里面的内容,要是修行有成,再来找我拜师,否则免谈。”
刘真人又对旁边的池飞玉说:“池城主,感谢你能前来支援,以后还望你多多照拂他们。”
池飞玉连忙向刘真人作揖告罪:“不敢不敢!刘真人客气了!我受您恩惠,这些都是分内之事,定当肝脑涂地!”
刘真人摆摆手,飞身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池飞玉与谢冲四目相望,表情复杂。
“谢兄,去渭城定居吧,那里基础条件已经搭建好了,其他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谢冲摇摇头,拒绝了邀请。
“等马二柱醒来,我再与他商议。至于渭城,就不去了。这些难民,包括我和他,都被熊罴诡标记了,去渭城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带来灾祸的。”
池飞玉听到熊罴诡的消息,也有些犹豫,不再坚持。
“那好,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说,若是改变注意了,渭城随时欢迎!”
......
“后来我们就来到这里定居了!”
马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回味那段难忘的岁月。
真是残酷悲壮的世界啊!
黎重听得出神,情不自禁地带入其中,情绪有些低沉。
“不过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这关我什么事?”
马晖见他兴致不高,反而安慰他:
“那个人影舞剑就是宝贝!你把的二叔的传承给接收了,他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这些年二叔研究玉牌传承无果,见人就递,村子里两百多号人谁没有摸过嘛!所以大伯总是嘲笑他没天分,你不要介怀!”
修士!传承!黎重脑子里想起修士飞天遁地的画面,低沉的情绪变得有些振奋,脸上露出一丝神往之色。
不过听到马晖这么说,他委屈地反驳:
“可是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何况还是他叫我看的!”
“也是!”
马晖回想了一下,表示赞同,正色道:“不过你不要误会二叔,他人很好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黎重心中一叹,这个大叔说了这么多,自己诱骗成年大叔有点不道德,于是认真回答:“不会不会!多谢晖叔为我解惑!”
“那就好,我们把柴搬到柴房吧。”
马晖弯腰抱起一大捆木柴,示意黎重也抱上。
两人离开院门,向柴房方向走去。
“累死了!”
黎重看着堆放整齐的木柴,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刚想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于是走出房门好奇地观望。
黎重休息的房间就是村里的柴房,离村口很近,房门面前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此时几个汉子一身打猎的装扮,带着一群孩子从村口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瘸腿老汉。
那瘸腿老汉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们这些瘪犊子连个兔子都逮不到,还想去抓小鹿,我看你们练功都练到狗身上去了!今天定要好好操练你们!”
“呜呜汪!”
旁边一只叼着兔子的三色花狗含糊不清地叫了几声,表示抗议。
老汉伸手摸着一个孩童的头颅,抱歉地说:“好狗乖!没说你!”
那孩童生气地将老汉手拿开,大声喊:“是我是我!我不是花花!”
老汉恍然大悟,笑得仅剩的几颗老黄牙都露出来,连忙安慰:“原来是狗子啊!你也是狗嘛,大爷爷是个瞎子,你不要生气!”
黎重这才看清,那孩童正是那晚遇见自己的那位小孩。
哈哈哈!
一个虽然身材高大,但是脸上稚气未消的小孩哈哈大笑,其他小孩也跟着乱作一团,几个汉子也是含笑观望。
“讨厌鬼!”
孩童生气地转过身,蹲下画圈圈不理众人。
老头则怒视众人,大声呵斥:“笑什么笑,都给我练功!立刻!马上!”
孩子们则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站作几排,练起功来。
只不过动作软软绵绵的,黎重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那个叫狗子的小孩倒是卖力,嘿嘿哈哈的气势十足。
“小友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马晖从小道走来,向黎重打了招呼。
“没啥,听见有动静,出来看看。”
马晖来到他身旁,也驻足望去,便向他解释。
“孩子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大人们带出去狩猎,既能锻炼技艺又能长见识。”
黎重看着正在群魔乱舞的孩子,有些好奇:“那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那是百兽功,锻炼筋骨的,只不过他们刚出山林,有些惫懒。”
“百兽功?锻炼筋骨?那么小的孩子也要练吗?不想长个儿了?”
看着卖力练功的狗子,马晖叹了口气。
“他叫狗子,性格很倔强,想早点变强,保护她的母亲,额...就是狗婶儿。”
黎重却是觉得有些奇怪,孩子太小了,可能另有隐情。
“那个最高最大的是我家的崽子,叫做三娃!”
马晖说起自己孩子一脸骄傲。
“你看看他那膀大腰圆的身材,简直就是和我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后长大了绝对可以和猛虎厮杀!”
马晖自从劈柴那会儿打开了话匣子后便收不住了,黎重没问他也接着说。
“那几个汉子分别是马铁、马冲远、马强、马佑恩,他们都是气血充盈之辈,也是出猎的好手!”
“至于那个老头,他就是谢冲,你就叫他大爷好了,你别看他老,他可是凶得很!”
马晖又指指狗子,眼中尽是怜悯。
“狗婶儿家母子两可怜呐,她的丈夫马苟是远近闻名的养犬好手,可惜在五年前死了,除了给狗子留下一只很有灵性的老鼠,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狗婶也因此痴呆了多年。”
“你看那只花狗,就是以前配出的优秀猎犬,很多村都想要去配种哩!”
马晖指着村口,那只花狗正龇牙和一只黑狗对峙,旁边的兔子吓得瑟瑟发抖。
“那黑狗呢?怎么不见你说?”黎重随口问了一句。
马晖又开始惆怅起来,语气变得低沉。
“黑狗,黑狗是马苟出事那天唯一一只跑回来的猎犬,可惜现在性情大变,不愿意出村,成天抢别的狗食吃。”
黎重暗暗称奇,这个村可真厉害,连条狗都有自己的故事。
“是谁在那鬼鬼祟祟的!”正在教训孩子的瘸腿老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灰白的眼珠看向黎重这边,腋下的拐杖如利箭般扔了过来!
马晖赶紧上前交叉双臂挡下,强劲的力道推得他连连后退,将身后的黎重撞到在土墙上。
好痛!
黎重捂着后脑勺惨叫一声,马晖赶紧抓住拐杖卸去力道,脸上却因为太过使劲涨得通红,手臂上出现一块红斑,周围开始肿胀起来。
黎重看着那老汉心中直呼好敏锐的感知力!好强的力道!
“大伯!我是马晖,这位是前些天进村的小友,他叫...”
按揉着手臂的马晖向老汉大喊,然后又转头疑惑地问黎重:“咦?小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黎重!”
黎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老实回答。
“哦!大伯!他叫黎重!”
老汉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原来是那个宵小之辈!敢偷我家老二的宝贝!看我不操练死你!”
说罢老汉运功提气,双手展开,独脚站立,竟如一只展翅大鹤飞扑过来,十多丈的距离几个呼吸便至黎重眼前!
老汉一把抓住马晖的肩旁,干枯的手指好似鹰爪扣入他的肉中,使劲向上一提,没提动!
老汉大怒:“你怎会如此重!和马老二那个死胖子一样!”
马晖抓住老汉的手臂,疼的哇哇大叫:“大伯!是我是我!你抓错人了!”
老汉一愣,紧接着又大骂:“谁叫你挡我的路!”
说完直接把二百多斤的马晖扔了出去。飞出去的马晖不知道将谁家的篱笆撞了个稀巴烂,他连忙一个侧滚卸去力道,撒开脚丫子边跑边喊:“二叔!二叔!大伯又疯了!要杀人了!”
远处的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小脸煞白!那几个猎装汉子表情凝重,手中拿着粗大麻绳走来。
黎重看着跑远的马晖,无助地靠在土墙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老头。
“看来就是你了!”
老汉一把掐住黎重脖子,跟拎只小鸡一样几下飞回孩子们前面。
那几个汉子手持麻绳,身体旋转翻转来回穿插,很快就组成个网阵,快速向老汉扑来!
老汉拎着黎重几个躲闪,像猫一样灵活,和他们兜起了圈子,几个汉子一时间竟然抓不到!
老汉来了兴致,又跻身进入包围圈,随后三拳两脚将这些汉子通通打飞!
“哼!你们的功夫都是我教的,还想抓我!门都没有!”
老汉不不屑地看着地上的众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大爷爷!快松手!你不是要操练他吗?你快把他掐死了!”
脸色苍白的狗子跑到老汉面前,使劲拉扯老汉的衣服。
“哦哦!不好意思!”
老汉一惊,想起手里还有个人,赶紧松开手,黎重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黎重无力地瘫软在地,脖子上红色的勒痕很是显眼,脸已经胀成猪肝色,满眼泪花。
“咳咳咳!”
肺里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呼吸不畅,忍不住大咳起来,刚才那一刻的窒息确实有点吓到他了。心里想着:“这个世界当真恐怖,想活着那么艰难,一个不小心就要身死道消!以后要多加小心!”
他向老汉拱手,断断续续地说:“多…多谢老丈手下留情!”
狗子蹲下帮他顺气,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关切地问:“大哥哥,你没事吧?大爷爷平常不这样的!是我们把他惹生气了!”
“大哥哥,你没事吧?”身材高大的三娃一把将他扶起来,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不要紧!多谢各位!”黎重赶紧道谢。
三娃又朝那些孩子大喊:“都过来!大家都认识一下这位大哥哥!”
“你不要生气,大爷爷人很好的!我们给你赔礼道歉!”
三娃带着孩子们给黎重做鬼脸,学老虎、学老鹰,逗他开心。
孩子们的心性就是如此,什么事情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黎重本身也是在福利院里面长大的,很会和孩子们玩儿。
在三娃的带领下,他渐渐和孩子们融洽在一起,孩子们也发现这个大哥哥很有意思,总是能够挠到他们心里的痒点,于是也在慢慢接受他。
黎重有些感动地看着孩子们,心里五味杂陈。
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最先接纳他的竟然是一群孩子!
老汉此时像是个犯错的孩子,着急得抓耳挠腮。
“小哥!小哥!我给你赔礼道歉!我教你百兽功!”
老汉单腿来了个后空翻,稳稳站住,开始演示起百兽功来。
黎重拉着孩子们往后退,给老汉流出施展空间。
那几个汉子见状送了一口气,揉着胸口走到一旁坐下,解开缠绕在一起的麻绳。
老汉手作掏抓之形,脊柱隆起,面色凶狠,嘴里呜嗷一声,向前猛扑,口中大喝:“如虎扑煞!”
那气势真有几分猛虎扑杀猎物的形意!
前扑后的老汉迅速站起,好似金鸡独立,又喝:“似鹤轻盈!”
独腿弯曲一弹,手臂展开,整个人竟然腾空五六米的高度,真如一只仙鹤!
老汉在空中将落未落之时,在毫无外力的借助下,身体向蛇一样扭动,凭空往前窜了几米!
“疾如蟒蛇!”
落地后又练起其他招式,看得黎重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静如山龟!”
“动若脱兔!”
“猛熊拍击”
“......”
空气连连炸响,黎重看得眼花缭乱心神摇曳,内心难捱激动,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掐我脖子算什么!掏我仙桃都可以!
太他喵帅了!我一定要学!耶稣来了也挡不住!我说的!
然后激动地坐在地上慢慢观赏,孩子们则围在他身后,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
马晖拉着马二柱拼命往前跑,着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马二柱的衣服被他扯开,脚步踉踉跄跄地勉强跟着。
“二叔!快点!那小子要被大伯打死了!你的传承没着落了!”
马二柱甩开他的大手,整理了被扯乱的衣服,又捋了一下白须,不疾不徐地说:“着什么急?死不了!”
“哎呀!二叔你怎地如此!”
马晖急得直跺脚,配上魁梧得身躯,看上去有些滑稽。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拉拉扯扯有失风度!”
马二柱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往前走。
刚走到小道尽头,看着瘸腿老汉在孩子们面前演武演得起劲,马二柱就大声喊去。
“大哥!他们说你疯了!要杀人!”
老汉停下动作,看着走过来的马二柱,讪讪一笑:“失误失误!打忘了!”
那群孩子把黎重围着,马二柱看不真切。
“什么!你不会真的把他杀了!我的老天爷哎!”
马二柱一听,顿时急了,脚下劲风阵阵,胡子吹得乱甩,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快速冲向村口。
人高马大的马晖竟然跟不上他的脚步!
马二柱一个燕子翻身越过孩子们的头顶,来到老汉跟前,那轻盈的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个胖老头。
马二柱瞪着大眼睛,着急地摇晃老汉肩膀咆哮:“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尸体在哪?还能不能抢救!?”
老汉干瘦的身体像火柴一样晃荡,表情无辜地指向他的身后。
马二柱放下老汉,转身看去,只见几十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和他对视,黎重也在其中。
“嗨~老丈你找我?我没事,不用抢救。”
黎重睁大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马二柱看到黎重,着急的表情立刻变得风轻云淡,把手背在身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淡淡说道:“你没事就好。”
收放自如,好演技!
“那老丈刚才为何如此着急?”
“孩子们还小,看见死人不吉利。”
“你撒谎!”
“你!你偷学我家绝世武功!”
马二柱气的吹胡子瞪眼,心想这瘪犊子还敢还嘴。
“他说要教我的!”
黎重不甘示弱。
“他是疯子!说的话做不得数!”
黎重顿时急了,只觉到手的神功要飞了!
“你蛮不讲理!”
“在牛头村我就是道理!”
“艹!”
黎重破防了!
“......”
看着斗嘴的两人,孩子们咯咯直笑,三娃还尝试起哄,老汉也抿嘴,回忆起了以前。
这小子的嘴上功夫,还有这厚实的脸皮,和马老二年轻的时候真像啊!
“大伯你没疯啊?”
马晖这时候才姗姗来迟,看着老汉一脸疑惑。
“你才疯了!”
“把我拐杖捡来!”
被打扰的老汉不满地看着马晖。
“哦!”
刚过来就被骂,马晖只能灰溜溜去捡拐杖,又跑回来递给老汉。
这时旁边的两人也停下了骂战,脸色不善地看着马晖。
“别这样看我!”
“二叔我没撒谎!我对天发誓!”
“黎...黎小哥,我打不过大伯,和他动手我会被打个半死的!”
马晖赶紧解释,神色不安地站到孩子们后面,低着头不敢看他俩。
罢了!
黎重还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哼!”
马二柱也不想理这个害他出糗的人,真是有失风度!对黎重说:“你跟我走。”
“干嘛?”
黎重有些警惕,被这个老头演怕了。
“来不来?”
“呃...来!”
阳光透过木雕窗花照进屋内,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散发着油墨香味,房间内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这些物件。
哎哟!还有张雅致的茶桌!
黎重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头的房间,没想到外面泥土和木板组成的外墙看起来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老头走到茶桌旁,沏起一壶热茶,在桌上倒了两杯茶水。袅袅水汽升起,萦绕老头的白发,颇有几分儒雅意境。
“小友,你叫黎重是吧?过来坐。”
老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黎重也不怵,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烫!
黎重脸色平静,桌下的手暗暗掐着大腿。
“老丈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头微微点头。
“有事,不过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老朽马二柱,祖籍嘉山城马家村,现在是渭城牛头村村长。”
黎重见他这么正式,也不好放肆,起身拱手也介绍自己。
“小子黎重,不知道是哪里人士,无业游民一个。”
马二柱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这小子!给我来这套!
他将茶杯放下,认真地对黎重说:“黎小友,不愿说就算了,只要你没有包藏什么祸心我就能接受。”
黎重无奈,自己这诡异的来历要怎么说?说我是来自地...地什么玩意儿来着??
他歪着头,皱眉努力地回想,可是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完全找不到。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来的地方叫什么,什么时间,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了!
好生诡异!这就是穿越的代价吗?那为何生活中的细节又能够想得起来?
老头看着愁眉苦脸的黎重,不明白他要耍什么花招。
“黎小友?”
黎重回过神,也是认真地对马二柱说:“二爷,我真记不得我从哪里来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马二柱看着信誓旦旦的黎重,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罢了罢了,不重要。”
他笑眯眯地看着黎重,捋捋胡子,心想来日方长。
“马晖将牛头村的事都给你说了吧?”
“说了。”
咦?
黎重听着这话有些吃惊,还以为马二柱找他谈话是要把他赶走。可这问的这么奇怪,马晖和他聊天的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黎重立马开启了头脑风暴,思维疯狂转动!
难道?是马晖?
不对!没那么简单!
回想起马二柱、马晖、老汉这些人的话语,还有玉牌、传承、老汉今天的行为。
一丝灵光在他头脑中闪过!
种种环节被他串联起来,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
“好家伙!原来都是你安排的!你们全村都在演我!”
想清楚来龙去脉的黎重惊得跳起来,看着马二柱的眼神有些愤怒。
“嗯,还算有些智慧。”
马二柱喝了一口茶,示意黎重坐下。
黎重气呼呼地端起茶水一大口喝完,心想马晖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演技竟然也这么好,还搞得自己有负罪感!
不过马二柱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赶走,反而要安排这么多?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马二柱给黎重把茶到上,表情有些无奈。
“从你拿着玉牌发呆的时候开始的。至于为什么,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三天前。
马二柱看着手持玉牌的黎重,有些放松。
哼!还给我装失忆!哪有失忆的人能够穿越乱石滩的!
不过喝下祛邪符水后,这是最后一道检验了。
如果这小子是正常人,那玉牌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到时候给他一些盘缠,送他离开。
如果他是诡异或者妖魔,那玉牌就会有反应,玉牌中的破魔之意会直接击伤邪魔,到时候门外的老友们冲进来将他砍死就是了。
反正不能让他逃离牛头村去祸害别处。
预防外魔,人人有责!
反正这些年这样的操作多了去了,大家都轻车熟路的。
眯着眼睛的马二柱听到黎重没了动静,觉得有些奇怪。
睁开眼一看,只见这小子已然呆住,眉心竟然发出阵阵黄光,玉牌同样青光闪烁!
这黄光堂皇大气,正气浩然,让他这个曾经的明神境修士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马二柱有些惊疑不定,走进想要瞧清楚,那青光却是将他推开,不让他靠近半分!
“这这这!怎么和谢冲悟法的时候有点像?”
截天观修士传法颇有讲究,一是无论是现场传功还是留法于物,都会设下安全防护,不能让他人轻易打断传承。所以在别人悟法的时候有外人抢夺或者干扰那是极为困难的。
二是讲究心性与缘法。心性坚韧之辈缘分到了传承拿去就是,入不入门随心,所以截天观多有传承流出。百兽功传播到各个村落就是个典型例子。
马二柱当年跟随刘真人整整五年,硬是没有拜师成功。心像破碎后悟性大减,手持截天令二十五载毫无进展,现在就难上加难了。
这也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马二柱确认黎重已经获得截天令的认可,顿时觉得天崩地陷,悲意自从心来,便坐地大哭。
悲声痛哭的马二柱转念一想:我既然拜师不得,那就给你送个弟子过去!四舍五入我也算了结心愿。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此产生。
他安排马晖告知牛头村过往,考察黎重是否会有共鸣;连续几天的奚落,是在考验他的忍耐;谢冲的致命攻击,是为了再一次确认他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否会露出外魔马脚。
所幸黎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通过了重重考验。
“你好深的心机啊!你们都是演员!”
黎重听完有些闷闷不乐,自己初来乍到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马二柱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
“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以后你就知道你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了!”
“而且马晖他们哪个不是从二十五年前的战火中存活下来的,人精明点怎么了?”
话都说到这里,黎重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清事实了。
“那你要我怎样?”
“跟我来。”
马二柱起身走向里屋,黎重也顺势跟上。
里屋空间不大,中间摆放着一个蒲团,前面是一张案桌,上面正放着那块玉牌和几本书。
马二柱走到案桌前,拿起一本,随口一问:“你识字吗?”
黎重有些慎重,这世界都不一样了,可不敢乱说。
“可能认识。”
马二柱愣了一下,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可能不识字!
随即翻开书中一页,指了一个字,向黎重问去:“这是什么字?”
黎重睁大眼睛凑近观看,毕竟是第一次见这里的字,要认真一点。
这是甲骨文还是篆体?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这个字歪歪扭扭的,形似一个咧嘴笑的‘口’字,可是中间又多了两点,侧过头看又像个‘月’字。
“月?”
黎重不确定地说。
“放屁!这是‘凶’字!”
黎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跟‘凶’字有什么联系?唬我呢?
然后不服气地问:“那你说‘月’字怎么写?”
马二柱立刻指着另一个字。
什么鬼?这个字就是把老头说的‘凶’字上下镜像了一下!
黎重使劲揉了一下眼睛,确认确实如此。
“看你一幅饱读诗书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文盲!”
马二柱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
黎重顿时就很不爽,心想我堂堂十五年教育大学本科生,竟然被叫做文盲?这无非就是表音表意那一套逻辑,还能难得倒我?
他自信地对马二柱说:“你再多指几个!”
“大!”
“小!”
“呃...对的。”
黎重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示意继续。
马二柱有些疑惑,这会儿怎么又念对了?
然后又翻了几页,找了一个指着让黎重认。
黎重看着这个字,表情怪异。
这画个火柴人举着一个火把是什么意思?搞动画片吗?
马二柱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就直接说了出来:“这是‘日’,太阳的意思!”
坏了!真成文盲了!
黎重被雷得不轻,完全想不明白这到底符合表音表意哪一套逻辑。
马二柱后面又指了不少字让黎重认,他大部分不认识,小部分连蒙带猜还是认出来了。
“唉!”
马二柱叹了口气,将书放回桌上。
“说你是文盲嘛,你又认识不少字。”
“这下我是真的相信你失忆了。”
黎重有些无奈,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但总算是有个理由蒙混自己的来历了。
“这样吧。”
马二柱顿了顿,说道:“你且跪下,朝这块玉牌磕三个响头。”
“对了,这玉牌就是截天令。”
黎重好奇地问:“就这么拜?不去找刘真人当面拜师吗?”
马二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能找到刘真人还能轮得到你?”
“你到底磕不磕?”
“我磕!”
这可是新手大礼包,不磕是傻叉!
黎重赶紧跪下猛磕三个响头。
刚要起身,又被马二柱按下。
老头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忍住!”
黎重一愣,刚想要询问,只见老头双手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印,房间内的书籍开始无风自动。
“专心点!这是灵气波动,你现在还看不到!”
老头手印再变,那玉牌缓缓从桌上飘起,在空中旋转起来。
“去!”
老头一声轻呵,旋转的玉牌径直飞向黎重,紧紧贴在他的眉心位置。
黎重只觉眉心一阵剧烈疼痛,那玉牌像是烧红的烙铁灼烧他的皮肉,不由得发出声声惨叫!
玉牌青光一闪,离开他的眉心,在他面前悬停不动。
黎重疼的浑身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在眉心处摸到了一个奇异的疤痕。
“别摸它了,跟我一起发誓!”
老头精神萎靡,皮肉有些下坠,肥胖的身体竟然消瘦了几分。
黎重赶紧跪直上身,表情严肃。
“我黎重,对天地立誓!”
“我黎重,对天地立誓!”
“从此加入截天观,永不背叛人族!”
“从此加入截天观,永不背叛人族!”
一老一少的声音前后响起,回荡在这小小的房间。
黎重的眉心飞出一缕晦涩的光,钻入玉牌中,玉牌青光大盛,落入他的怀中。
眉心变得光滑,疤痕消失不见。
“好了,你当铭记今天的誓言,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小子明白!绝不违背!”
老头脸上尽是疲惫之态,头发变得灰白,身体摇晃,黎重赶紧起来扶住他。
两人来到床边,黎重将他扶到床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老头喝了一口,嘴唇有点发颤。
“你今后上午和孩子们一起练功,下午来我这里识字,尽快踏入修行。”
“小子定当刻苦练习!”
黎重恭敬地向老头鞠了个躬。
“去吧,做好准备,我休息一下。”
老头摆摆手,示意黎重离开,然后躺下运功恢复元气。
黎重小心地将门关上,一回头,竟然发现门口躲着密密麻麻的人!
马晖、老汉、狗子,还有那些还没认识的人,全村都在这里。
灿烂的阳光底下,大家笑咪咪地盯着他。
马晖走上前,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黎小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黎重一时间觉得天空好蓝!阳光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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