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木雕窗花照进屋内,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散发着油墨香味,房间内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这些物件。
哎哟!还有张雅致的茶桌!
黎重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头的房间,没想到外面泥土和木板组成的外墙看起来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老头走到茶桌旁,沏起一壶热茶,在桌上倒了两杯茶水。袅袅水汽升起,萦绕老头的白发,颇有几分儒雅意境。
“小友,你叫黎重是吧?过来坐。”
老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黎重也不怵,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烫!
黎重脸色平静,桌下的手暗暗掐着大腿。
“老丈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头微微点头。
“有事,不过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老朽马二柱,祖籍嘉山城马家村,现在是渭城牛头村村长。”
黎重见他这么正式,也不好放肆,起身拱手也介绍自己。
“小子黎重,不知道是哪里人士,无业游民一个。”
马二柱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这小子!给我来这套!
他将茶杯放下,认真地对黎重说:“黎小友,不愿说就算了,只要你没有包藏什么祸心我就能接受。”
黎重无奈,自己这诡异的来历要怎么说?说我是来自地...地什么玩意儿来着??
他歪着头,皱眉努力地回想,可是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完全找不到。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来的地方叫什么,什么时间,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了!
好生诡异!这就是穿越的代价吗?那为何生活中的细节又能够想得起来?
老头看着愁眉苦脸的黎重,不明白他要耍什么花招。
“黎小友?”
黎重回过神,也是认真地对马二柱说:“二爷,我真记不得我从哪里来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马二柱看着信誓旦旦的黎重,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罢了罢了,不重要。”
他笑眯眯地看着黎重,捋捋胡子,心想来日方长。
“马晖将牛头村的事都给你说了吧?”
“说了。”
咦?
黎重听着这话有些吃惊,还以为马二柱找他谈话是要把他赶走。可这问的这么奇怪,马晖和他聊天的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黎重立马开启了头脑风暴,思维疯狂转动!
难道?是马晖?
不对!没那么简单!
回想起马二柱、马晖、老汉这些人的话语,还有玉牌、传承、老汉今天的行为。
一丝灵光在他头脑中闪过!
种种环节被他串联起来,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
“好家伙!原来都是你安排的!你们全村都在演我!”
想清楚来龙去脉的黎重惊得跳起来,看着马二柱的眼神有些愤怒。
“嗯,还算有些智慧。”
马二柱喝了一口茶,示意黎重坐下。
黎重气呼呼地端起茶水一大口喝完,心想马晖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演技竟然也这么好,还搞得自己有负罪感!
不过马二柱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赶走,反而要安排这么多?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马二柱给黎重把茶到上,表情有些无奈。
“从你拿着玉牌发呆的时候开始的。至于为什么,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三天前。
马二柱看着手持玉牌的黎重,有些放松。
哼!还给我装失忆!哪有失忆的人能够穿越乱石滩的!
不过喝下祛邪符水后,这是最后一道检验了。
如果这小子是正常人,那玉牌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到时候给他一些盘缠,送他离开。
如果他是诡异或者妖魔,那玉牌就会有反应,玉牌中的破魔之意会直接击伤邪魔,到时候门外的老友们冲进来将他砍死就是了。
反正不能让他逃离牛头村去祸害别处。
预防外魔,人人有责!
反正这些年这样的操作多了去了,大家都轻车熟路的。
眯着眼睛的马二柱听到黎重没了动静,觉得有些奇怪。
睁开眼一看,只见这小子已然呆住,眉心竟然发出阵阵黄光,玉牌同样青光闪烁!
这黄光堂皇大气,正气浩然,让他这个曾经的明神境修士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马二柱有些惊疑不定,走进想要瞧清楚,那青光却是将他推开,不让他靠近半分!
“这这这!怎么和谢冲悟法的时候有点像?”
截天观修士传法颇有讲究,一是无论是现场传功还是留法于物,都会设下安全防护,不能让他人轻易打断传承。所以在别人悟法的时候有外人抢夺或者干扰那是极为困难的。
二是讲究心性与缘法。心性坚韧之辈缘分到了传承拿去就是,入不入门随心,所以截天观多有传承流出。百兽功传播到各个村落就是个典型例子。
马二柱当年跟随刘真人整整五年,硬是没有拜师成功。心像破碎后悟性大减,手持截天令二十五载毫无进展,现在就难上加难了。
这也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马二柱确认黎重已经获得截天令的认可,顿时觉得天崩地陷,悲意自从心来,便坐地大哭。
悲声痛哭的马二柱转念一想:我既然拜师不得,那就给你送个弟子过去!四舍五入我也算了结心愿。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此产生。
他安排马晖告知牛头村过往,考察黎重是否会有共鸣;连续几天的奚落,是在考验他的忍耐;谢冲的致命攻击,是为了再一次确认他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否会露出外魔马脚。
所幸黎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通过了重重考验。
“你好深的心机啊!你们都是演员!”
黎重听完有些闷闷不乐,自己初来乍到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马二柱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
“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以后你就知道你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了!”
“而且马晖他们哪个不是从二十五年前的战火中存活下来的,人精明点怎么了?”
话都说到这里,黎重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清事实了。
“那你要我怎样?”
“跟我来。”
马二柱起身走向里屋,黎重也顺势跟上。
里屋空间不大,中间摆放着一个蒲团,前面是一张案桌,上面正放着那块玉牌和几本书。
马二柱走到案桌前,拿起一本,随口一问:“你识字吗?”
黎重有些慎重,这世界都不一样了,可不敢乱说。
“可能认识。”
马二柱愣了一下,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可能不识字!
随即翻开书中一页,指了一个字,向黎重问去:“这是什么字?”
黎重睁大眼睛凑近观看,毕竟是第一次见这里的字,要认真一点。
这是甲骨文还是篆体?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这个字歪歪扭扭的,形似一个咧嘴笑的‘口’字,可是中间又多了两点,侧过头看又像个‘月’字。
“月?”
黎重不确定地说。
“放屁!这是‘凶’字!”
黎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跟‘凶’字有什么联系?唬我呢?
然后不服气地问:“那你说‘月’字怎么写?”
马二柱立刻指着另一个字。
什么鬼?这个字就是把老头说的‘凶’字上下镜像了一下!
黎重使劲揉了一下眼睛,确认确实如此。
“看你一幅饱读诗书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文盲!”
马二柱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
黎重顿时就很不爽,心想我堂堂十五年教育大学本科生,竟然被叫做文盲?这无非就是表音表意那一套逻辑,还能难得倒我?
他自信地对马二柱说:“你再多指几个!”
“大!”
“小!”
“呃...对的。”
黎重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示意继续。
马二柱有些疑惑,这会儿怎么又念对了?
然后又翻了几页,找了一个指着让黎重认。
黎重看着这个字,表情怪异。
这画个火柴人举着一个火把是什么意思?搞动画片吗?
马二柱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就直接说了出来:“这是‘日’,太阳的意思!”
坏了!真成文盲了!
黎重被雷得不轻,完全想不明白这到底符合表音表意哪一套逻辑。
马二柱后面又指了不少字让黎重认,他大部分不认识,小部分连蒙带猜还是认出来了。
“唉!”
马二柱叹了口气,将书放回桌上。
“说你是文盲嘛,你又认识不少字。”
“这下我是真的相信你失忆了。”
黎重有些无奈,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但总算是有个理由蒙混自己的来历了。
“这样吧。”
马二柱顿了顿,说道:“你且跪下,朝这块玉牌磕三个响头。”
“对了,这玉牌就是截天令。”
黎重好奇地问:“就这么拜?不去找刘真人当面拜师吗?”
马二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能找到刘真人还能轮得到你?”
“你到底磕不磕?”
“我磕!”
这可是新手大礼包,不磕是傻叉!
黎重赶紧跪下猛磕三个响头。
刚要起身,又被马二柱按下。
老头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忍住!”
黎重一愣,刚想要询问,只见老头双手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印,房间内的书籍开始无风自动。
“专心点!这是灵气波动,你现在还看不到!”
老头手印再变,那玉牌缓缓从桌上飘起,在空中旋转起来。
“去!”
老头一声轻呵,旋转的玉牌径直飞向黎重,紧紧贴在他的眉心位置。
黎重只觉眉心一阵剧烈疼痛,那玉牌像是烧红的烙铁灼烧他的皮肉,不由得发出声声惨叫!
玉牌青光一闪,离开他的眉心,在他面前悬停不动。
黎重疼的浑身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在眉心处摸到了一个奇异的疤痕。
“别摸它了,跟我一起发誓!”
老头精神萎靡,皮肉有些下坠,肥胖的身体竟然消瘦了几分。
黎重赶紧跪直上身,表情严肃。
“我黎重,对天地立誓!”
“我黎重,对天地立誓!”
“从此加入截天观,永不背叛人族!”
“从此加入截天观,永不背叛人族!”
一老一少的声音前后响起,回荡在这小小的房间。
黎重的眉心飞出一缕晦涩的光,钻入玉牌中,玉牌青光大盛,落入他的怀中。
眉心变得光滑,疤痕消失不见。
“好了,你当铭记今天的誓言,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小子明白!绝不违背!”
老头脸上尽是疲惫之态,头发变得灰白,身体摇晃,黎重赶紧起来扶住他。
两人来到床边,黎重将他扶到床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老头喝了一口,嘴唇有点发颤。
“你今后上午和孩子们一起练功,下午来我这里识字,尽快踏入修行。”
“小子定当刻苦练习!”
黎重恭敬地向老头鞠了个躬。
“去吧,做好准备,我休息一下。”
老头摆摆手,示意黎重离开,然后躺下运功恢复元气。
黎重小心地将门关上,一回头,竟然发现门口躲着密密麻麻的人!
马晖、老汉、狗子,还有那些还没认识的人,全村都在这里。
灿烂的阳光底下,大家笑咪咪地盯着他。
马晖走上前,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黎小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黎重一时间觉得天空好蓝!阳光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