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家的堂屋里。
新安装的吊扇将风开到了最大。
黑白电视正播放着86版《西游记》。
小妹和秀妹俩小不点坐在正对电视的软床上。
大人们聊着天,孩子们当听众。
连一向爱学习的四哥,都没着急回屋里。
“小叔,去广东带上我,我这都毕业了,老待在家也不行啊。”
刚初中毕业的大姐,一听小叔过段时间要去广东,立即坐不住了。
热心的坐在小叔旁边,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带你个锤锤,你一十七岁的毛丫头,打个哪门子工?”
大姐的求学之路堪称坎坷,她想好好学的,可怎么也学不会,四哥教她都不行,这次初中毕业,终于告别了她的留级生涯。
“十七岁怎么了?小婶去广东的时候才十六岁,咱可不能区别对待!”
大姐看小叔拿她年龄说事,立即用小婶的亲身经历进行反驳。
小叔看大姐拿小婶举例,一脸嫌弃的朝大姐说道:“你咋能和你小婶比,她多懂事,就算这样,出门还是由你表舅领着,这次盖房子,你小婶不去,我一个天天到处拉客的人,也照顾不到你。”
大姐一听小叔不带她,顿时不开心了,小嘴像挂了拖油瓶,撅的老高。
小婶看再说下去大姐该抹眼泪了,接过小叔的话,连忙道:“大妹,别搭理你小叔,明年一早,我带你去广东,到时候你跟着我,也能有个照应。”
“真的?”
大姐一听过完年小婶带她,高兴劲儿立马就上来了。
“还煮的呢!”
小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看大姐这会儿兴奋,立即挤兑了他一句,大姐也全当没听见,乐乐呵呵的规划着出外打工的事宜。
山村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渴望见识大世面的大姐,在听到能去广东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嘿,瞧把你美的,傻乎乎的细妹子,别被人骗卖了还去帮人数钱。”
“去广东可以,到时候再想回来,可就难咯,你要是吃不了打工的苦,可是要挨揍的。”
小叔看大姐傻着脸笑,又拿懈劲儿的话挤兑她。
“哼,你要是打我,到时候你有了崽女我就加倍打回来,看你还敢不敢!”
张文远看大姐和小叔斗嘴,嘿嘿直乐。
小叔比大姐就大了三岁,俩人说是叔侄,更似兄妹,在他的印象里,大姐和小叔经常斗嘴。
果不其然,小叔看大姐拿他以后的崽女威胁,气的狠狠瞪了大姐一眼,大姐也不客气,用恶狠狠的瞪眼回击,一时间两人像奔赴战场的大公鸡,充满气势的对视着。
“行了行了,你俩是吃饱了撑得是吧。”
小婶看叔侄俩又斗嘴,像是习惯了一样,连忙叫停。
“哼!”
大姐轻哼一声,算是罢战,小叔也像是闹够了,不再理会大姐,去和父亲、二伯唠嗑了。
大姐这边看张文远笑话她,走到他跟前,照着头上来了个大逼斗,打的张文远脑瓜子嗡嗡的,并且还是敢怒不敢言的那种。
大姐的性格非常泼辣,虽然疼他们,但管教他们的时候从不手软,张文远只要调皮,准保挨揍,大姐打他那是一点负担没有,每次揍的时候,都是用竹条抽,抽的张文远嗷嗷直叫。
小叔看大姐拿自己出气,立即不乐意了,朝着大姐吵吵道:“看你有一点女孩样不,天天就知道欺负弟弟妹妹,狗屁不懂。”
大姐看小叔吼他,也不乐意了起来,朝小叔反驳道:“小叔你这话挤兑谁呐!就属我当大姐的疼弟弟妹妹,有好吃的想着他们,不像有些人,做哥哥没个哥哥样,每次弟弟妹妹和他们说话,都能把弟弟妹妹气哭。”
本来看热闹的大哥,一看锅跑到自己身上了,急忙朝大姐接过话:“大妹,你吵架别拐带我,我之前一直在复习考大学,心思都在学习上,才没带弟弟妹妹们玩,等我以后上了大学出了头,不会忘了弟弟妹妹的。”
大哥的话说的有理有据,他刚说完,父亲、二伯就夸赞起了他。
大姐看大哥和小叔都说她,一时间气的满脸通红。
大伯和大伯母虽然爱斤斤计较,但教育孩子方面,真的很有一套。
大哥和二哥相差一岁,由于大哥蹲级的原因,现在俩人都是复读高三,但他们俩的成绩也都很好,在二高也都是年级前几。
三哥就不用说了,一直是镇上初中的年纪第一,四哥更是全县轰动的存在,这也是张姓这一门,齐心协力供应他们四个的重要原因。
张文远这四个哥哥,性格并没有遗传爸妈,每个人做事都很沉稳,后来全考上大学后,发了家,也没忘记村里的叔伯兄弟。
还是那句话,小山村里,人心没什么太坏的,一切矛盾的起源,都是钱闹的。
大伯家这四个儿子上学,可是很大一笔钱。
十几个家庭每年的茶水钱那么多,妯娌们不可能没怨言。
张文远看大姐被气哭了,把她拉到卧室里,柔声安慰道:“大姐你莫哭,等我考上大学,好好亲近你。”
“你好好读书,学费不用你操心,等大姐打工赚了钱,供你和文文读书。”
姐弟俩在侧房里又温情了好一会儿,大姐才稳定住情绪。
其实张文远清楚,大姐的自尊心很强,家里人还总爱拿他同四个哥哥比较,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可学习这东西,真需要看天分,大姐上学的时候也努力,可就是学不会,她也没什么办法呀。
不可能人人上北大的,只不过家里有个神童,让家里人对其他孩子的要求也都增加了。
二伯、父亲和小叔在堂屋里说教着大哥、二哥、三哥。
他们三个对这四个侄子还是非常满意的。
张文远刚从侧房里出来,就听到小叔嚷嚷道:“老大、老二你俩今年要是再考不上,就赶紧回来种田,一年一年的,不知道难吗?!”
“老三你也一样,今年要是进不了一高,也别去读了,家里哪能供应的起你们三个。”
小叔识趣的没提四哥,因为大家都知道,四哥现在都能进北大,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大哥、二哥、三哥也是点头应好。
都不是糊涂人,他们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一起要大几千,放在现在工价为每天十元的农村,真的是十几户人家咬着牙在供应呀。
不怪小叔说话难听,他去广东这些年,每年往大伯家补贴不会低于两千块,这可是他赚的所有钱的二分之一,他在广东也是没白没黑的干。
天天开着摩托三轮到处拉客,其中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家人又聊了会,各自回去午觉了。
每天的四点多还要去地里忙活,午觉是不能少的,毕竟疲惫的身体也需要休息。
父亲领着兄妹俩回家,到院子里看到一小片的猪耳朵草,满眼的欣慰。
他也没有震惊,毕竟以前张文远为了零花钱,也割过药材。
他欣慰的是儿子懂事了,知道给他分担压力了,这样父亲疲惫不堪的心,也的得到了一丝慰藉。
“去河边的时候注意点,虽然菜花蛇没有毒,但被咬也不好受的。”
父亲叮嘱了他一句,立即回屋睡觉了。
小河里的蛇全是菜花蛇,毒蛇都是在山上,因此父亲才这么嘱咐道。
张文远拉着小妹,也进入了睡眠,他也累了,毕竟十一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还忙活了那么久,身心也早已疲惫。
老旧的电风扇咯吱咯吱的响着,像催眠曲一样,把张文远兄妹带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