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鸡,啄豌豆。”
“卖个猴,翻跟头。”
“一翻翻到梦里头。”
“梦里头,梦里头。”
“梦见文文的花枕头。”
“......”
“这是谁家熊孩子,咋跑我院子里疯?”
东远首富张文远听到别墅外一阵嬉闹,本想训斥几句,可身体巨大的疲惫感,让他再次闭上了眼。
......
又不知过了多久,张文远从睡梦中醒来。
半睁开眼便是刺眼的阳光。
他还没来的及多想,猛的从床上坐起。
“糟糕,吴总等急了!”
他着急忙慌的在床边摸索着衣服,想到有三个亿的订单需要他出面签约,让最注重时间管理的他内心慌乱的要死。
“草!”
“嫩模误我!”
张文远一边吐槽着美色误事,一边在床沿扒拉着衣服。
“我衣服呢?”
扒拉半天没找到内裤的他,心里有些慌了。
将眼睛完全睁开,他突然愣住了。
自己眼中属于他的两条胳膊,又瘦又小,灰不溜秋的,像刚下过煤窑的挖矿工人一样。
“我草!”
“这是啥情况?”
“返老还童?”
正当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纤细的尖叫声。
“锅锅,锅锅。”
“你醒啦哇?你醒啦哇?”
张文远诧异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灰不溜秋的小不点。
她头发蓬乱枯黄,小脸很脏。
身上穿的像小乞丐一样,厚厚的灰把带着补丁的衣裳磨得油光发亮。
此时的小不点正用一双指甲缝里像塞满煤泥一样的小手扒拉着床沿,努力地往床上爬。
“哥哥?”
“谁家的小孩?”
张文远一脸震惊的看着,看着小不点爬到床上,看着小波点抓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摇晃。
“哇——!”
“锅锅不要文文啦!”
“锅锅都不理伦家!”
小女孩突如其来的哭声,让他的双眼有了焦距。
回过神来的他,震惊地打量着四周。
房间很眼熟,青砖白灰结构。
墙上糊的墙衣,破破烂烂的,像是经历过地震一样。
头顶是一排排劈开了的竹子,有序地钉在房梁上。
床靠墙的上方,还粘了一排排红色的小奖状。
奖状上,粘着用染色的卫生纸折叠而成的大红花。
刺眼的阳光从烂了几个大洞的纱窗里照射进来。
窗户上的塑料薄膜,不知被谁抠的到处是窟窿眼。
简陋、肮脏,还透着一股子发霉的酸臭味房间,让呼吸惯临湖别墅气息的他,一时间无所适从了起来。
“锅锅,锅锅,你理理伦家嘛。”
“哥哥?”
张文远冲这个喊自己哥哥的脏孩子笑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张文远同学:在一九八九年度第二学期,取得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绩。
特此奖状,以资鼓励。
白马乡实验小学。】
“一九八九年?”
“张文远?”
“白马乡实验小学?”
看完离自己最近地奖状内容后,张文远的思绪被拉进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看着眼前只存在记忆中,完全陌生的一切。
再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中透漏出关切的脏小孩,张文远悲从心来,一把将失而复得的妹妹搂进怀里,痛哭流涕。
泪水打湿了张文远的脸庞,惊慌失措的小妹,看哥哥泪流满面,着急道:“锅锅不粗,文文乖乖的,锅锅不粗哇。”
见吓到了妹妹,张文远连忙擦了把眼泪,挤出笑脸道:“哥哥没哭,哥哥是太高兴了,哥哥高兴的掉眼泪了。”
“锅锅骗淫,我给锅锅抹抹。”
小小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也抚平了心底失去妹妹的伤。
哪怕这是梦,他也不愿醒。
不愿看见老父亲无助的躺在病床上;不愿看见妹妹喝完百草枯后眼底的哀伤。
【哥,照顾好小宝,别再打他了,我活够了......】
每次想到妹妹的临终遗言,张文远的心,像刀割了一样。
他无数次想宰了那个畜生,可小宝不能再没有爹,他把他打成了残废,却还要赡养。
“好了,好了,不抹了,哥哥不哭了,文文也不哭了好不好?”
“好,俺们都不粗了,锅锅不粗了,文文也不粗了。”
温声细语的哄了半天小妹才停下哭泣,抱住他的脖子,关切的询问道:“锅锅的头还疼不?”
“不疼了,咱爸呢?”
“爹爹上山了,野猪拱坏了咱们家薯薯。
锅锅,你快起来吃饭饭,爹爹给你蒸了鸡蛋糊糊,说你吃了头就不疼了。”
“好。”
张文远迅速坐起身,穿上全是泥灰的破裤子,提上开了鞋底的老旧千层底布鞋,想站起身,但腿一软,差点趴到了另一个床上。
“锅锅,快去吃饭饭,爹爹给你蒸了鸡蛋糊糊。”
发烧了好几天的哥哥终于好了,开心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小妹,一点也没察觉到张文远的异样,扶着他的肩膀,开心地大喊大叫。
“呼——!”
张文远努力地适应着身体,差不多五分钟时间,他才算稳稳当当的站立了起来,然后把小妹从床上抱下来,牵着她走向厨房。
刚走出堂屋,小妹就松开手,一溜烟的跑过凹凸不平的小院,跑进老气斑驳的泥胚搭建的厨房里。
她小猫一样,迅速从小脚凳像爬楼梯一样的爬上了老式破旧的太师椅上。
推开厚重的铝锅盖,趴在黑乎乎的灶上。
从还隐有热气的小锅里,端出蒸着鸡蛋羹的破瓷碗。
“文文,你别弄,让哥哥来。”
小妹看哥哥进了屋,像是表现一样,开心的嘟囔道:“锅锅,鸡蛋糊糊,还热着。”
张文远迅速走上前,把破瓷碗从妹妹手中接过,快速的放到油光锃亮的饭桌上,赶紧将妹妹从破旧太师椅上抱了下来。
“锅锅,锅里有馍馍,吃馍馍。”
听了妹妹的话,张文远将锅盖完全打开。
红薯面与玉米面杂交的死面饼子,呆愣愣的躺在锅里的铝制品篦子上。
这饼子,他已经无数年未曾见过了。
有怀念,有惊喜,也有着对过去的追忆。
“锅锅,吃鸡蛋糊糊,吃完头不疼了。”
小妹看张文远站在锅台旁迟迟不动弹,又忍不住的提醒道。
“你先吃,哥哥去洗洗脸。”
看着自己煤炭般的小手,一向注意卫生的他,没忍心拿没比他手白多少的杂面饼子。
小妹一听他要洗脸,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开身后到她脖子的缸沿,小手扒拉着水瓢。
“哥哥来,文文先坐好。”
他看到妹妹的举动,赶紧上前,把妹妹抱起来,放在了座椅上。
“爹爹说锅锅病了,要俺照顾你。”
“哥哥好了,你看哥哥都能抱动文文了。”
“嗷。”
小妹歪着脑袋看了看哥哥,看哥哥能抱起自己了,甜甜的朝着哥哥的脸上,亲了一小下,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
张文远拿起铝制大盆,从厨房的缸里舀了大半盆水,仔仔细细的将脸上,胳膊上的灰洗了一遍,又看向妹妹,叫道:“文文过来,哥哥给你洗洗脸。”
“俺天明洗了。”
“哥哥再帮你洗洗。”
“好。”
张文远将他洗过的水倒进了院子里的排水沟里,又打了半盆水,帮小妹洗干净脏兮兮的小脸。
他拿起盆架上的臭肥皂头子,把小妹乌漆嘛黑的手,认认真真的洗了一遍,连藏污纳垢的指甲缝里都不曾放过。
“大远,头不疼了?真懂话儿,还会给妹妹洗手了?是该洗一下,才几年时间,文妹都腌臜的像要饭花子了!”
小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缩回了手,不过张文远反应即时,又把她的小手按在了水盆里。
看着眼前瘦高的中年妇女,他想了好一会,才出声道:“大伯娘,你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那么多年不见,他一时间都不太敢认了。
不过好在大伯娘现在和三十年后变化不算太大,张文远才轻松的把她认了出来。
大伯娘听到张文远礼貌的问候,一时间愣了下神,半晌才回应道:“嗯,地里忙,我回来弄饭。”
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张文远看着大伯娘远去的背影,像是习惯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
等给妹妹洗好脸,张文远拉着妹妹的手,再次回到了厨房里。
鸡蛋对他们家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张文远记得,除了每年的生日,他和妹妹,一年到头都不曾吃过。
看着妹妹眼巴巴的盯着鸡蛋羹,喉咙一动一动的。
张文远又拿了个小碗,一下一下的扒拉进妹妹的剩咸菜碗里。
“锅锅不要,爹爹说你病了,鸡蛋糊糊给你补补的。”
“哥哥肚子小,鸡蛋糊糊吃不完,晚上有老鼠找,你帮哥哥吃一些。”
看小妹又一副要哭的样子,张文远赶紧说着谎话,想让她把鸡蛋羹吃进肚子里。
小妹太瘦了,这都四岁多快五岁了,长得像别人家一两岁的孩子,他心疼坏了。
小妹盯着饭碗里的蛋羹,咽了咽口水,不停的摇头道:“我不要,锅锅要补补,都给锅锅吃,文文喜欢吃啦疙瘩。”
看着妹妹的懂事,张文远的眼泪,又没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你不吃老鼠就吃掉了,赶紧吃了,哥哥陪你玩。”
张文远感觉,小孩也不好骗了,他费劲了力气,才让妹妹安心的吃完碗里的鸡蛋羹,看到妹妹吃着鸡蛋羹开心的样子,他的心都化了。